潜龙勿用 -- 第一章 苏醒
医院。病房。
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把窗台上的花花草草的影子筛在地上，显得格外优雅闲适。病床上躺着一个年青男人，面白如纸，双眸紧闭，睡得很安详，仿佛与世隔绝。
一个雍荣华贵的妇人坐在床边，手里削着苹果，边削还边在说话：“刚回来的时候你最爱吃苹果了，一个两个的，吃个不停，可惜这还是我第一次给你削。”她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碟上，上边已经摆了三个削好的苹果，可惜无不是坑坑洼洼，看上去像月球表面。
妇人削苹果的本领真不咋地！
床边的妇人还在絮絮叨叨：“再小的时候你就爱吃肥肉。这不奇怪，小孩子嘛，牙都没长好，精肉咬不动，肥肉肯定方便啊，能囫囵个儿地吞下去。”
这时，床头的仪器突然亮起了红灯，响了起来，一声盖过一声。妇人愣住，轮流看看医疗仪器和病床上的青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她转过身子，飞快地跑出了病房，边跑边喊。
“不好啦！大夫！出事啦！大夫！”声音中明显还带着哭腔。
这该死的仪器，要叫唤总得给人一点心理准备吧！老娘都准备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他一辈子了！
转眼之间，病房里围满了医生。乖巧的小护士悄悄地收拾好房里倒下的凳子和地上的苹果、水果刀。刚才妇人一着急根本不知道踢翻了多少东西。
妇人着急地问：“闫大夫，我儿子是不是没问题了？”为首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医生，须发皆白，只是认真地检查病人的身体状况。
见大夫没有回应，妇人仍不罢休，摇着老医生的袖子。“闫叔叔，我家儿子怎么样了？是这些铁家伙坏了吗？为什么我儿子还没醒过来啊！”一不小心把老医生的听诊器拉了下来。
老医生反过头，瞪了妇人一眼，气势压人。“小叶啊，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要稳重。你现在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和当初做姑娘的时候一样毛毛躁躁呢！”
妇人潸然一笑，默默往后边退了一步。
闫医生名叫闫正清，是京城一大名医，人如其名，一身正气，一身清廉，上至权贵，下至布衣，无所不医。他手上救下来的病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在国际上都享有盛名，人称“阎王敌”。可偏偏这样一位圣手神医却被眼前这位年青病人难倒了。
病人是在两个礼拜前送到医院的，病人家属描述为：“精疲力尽，倒地不起”。行医将近四十年，再奇怪的病人“阎王敌”都曾见过。接收、治疗，一切按部就班，病人体征也逐渐稳定下来，可偏偏在这时候问题来了——病人就是不醒。
在现代医疗系统下，病人一切正常，换句话来说，就算是正常人来检查一遍也只会是这样的数据，可他为什么醒不过来呢？这个问题已经愁了闫医生七天了。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医生检查完说道：“老师，一切体态参数正常。”另外一位女子正在边捣鼓仪器边说：“五分钟十五秒前，病人体征参数出现严重波动，持续时间五秒钟，现在恢复正常了。”
闫医生摆弄了一下肩上的听诊器，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病人体征参数正常，可是为什么就不醒呢？刚才出现异常，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他转过身子，看着眼前的妇人眼神中放着希望的光芒，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是看着小叶长大的，只能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妇人仍是不甘心地看着病床上的年青人，发现他的眼皮在动，是眼球在转动！这时候检查已经结束了，医生们正鱼贯而出，没人发现这一细节。妇人指着病人大喊：“他醒了！他醒了！”便要扑将上去。
白玉楼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看见光亮的世界，照得他一直睁不开眼睛。他想醒来，却发现这束白光压着自己，身子陷入泥潭一般，被拉扯着就是起不来。甚至他都能看到外界的情景，看见自己躺在床上，看见周围的仪器设施，而这一切都是在他没有睁开眼睛的情况下看见的。
他还看见了这个妇人，看见她嘴巴在动，却听不见她的声音，他张开嘴巴想要喊，却又喊不出声音。
不行！他要抗争！不行！他要苏醒！终于他睁开了双眼，亮光照射进来，首先映入眼帘的那个饿虎扑食般的妇人。
“哎哟！妈呀！”白玉楼又晕过去了。
白玉楼再次醒来的时候，病床旁叽叽喳喳沾满了人。他看着眼里的景象慢慢变清晰，可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楼儿，你醒啦！”妇人抓住了他的手，见他毫无反应又补充道，“我是妈妈啊！”白玉楼那句妈喊得没有错，妇人叫叶婧文，是他的母亲，
“妈妈？”白玉楼茫然若失。
“哥！我是玉儿啊！你别吓我啊！哥！”另外一边窜出来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妹妹？”白玉楼还是很茫然。
见哥哥还没反应，玉儿眼珠子骨碌一转，把手里的绳子一提，一只英俊的金毛攀上了病床。“哥！这是我们家金毛，叫骨头。你记起来了吗？”
白玉楼一惊，狗先别拿走，似乎很面熟，他伸手抓住了骨头的爪子。岂料骨头瞅了他半晌，抽离了狗爪子，落寞地转身蹲在墙角了。
得！你觉得狗眼熟，狗还不认识你呢！
时间匆匆过去了一个月，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白玉楼的身体逐渐恢复，面色也开始红润起来。但是，另外一问题浮出水面——白玉楼失忆了，他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亲戚，不记得发小好友，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一个头发油光发亮的小伙在白玉楼眼前晃了晃手指，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孟向文。”
“那我的小名叫什么？”
“三儿。”孟向文在家排行老三，人称孟三儿。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白玉楼白了他一眼。“啥也不干，游手好闲。”
孟向文一拍大腿，回头就吆喝：“伯母，玉楼记起来啦！”
叶婧文刚好从外边进来，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你这不刚才告诉他嘛！玉楼是失忆了，不是傻！”
“有啥区别啊？”孟向文从她盘子里偷拿了一块苹果。
“你这就是傻！”叶婧文举了举盘子里的火龙果又问：“儿子，这是啥？”
白玉楼哭笑不得。“妈！”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小妹子乐坏了，她是白玉楼的亲妹妹白玉儿。“妈，三哥，你俩这么玩儿下去，我哥得真疯了！”
“行了行了，别玩了。小昭医生要你过去呢，去吧去吧。” 叶婧文拍拍儿子的肩膀，说，“你还记得妈和你说的话吧？”
“什么话？”白玉楼觉得这样下去非得让他们从失忆整成痴傻状态。
白玉儿把瓜子壳朝着他方向一丢，说：“妈要你泡小昭医生呢！”叶婧文毫不犹豫地敲了她一下。“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说话这么不害臊呢！”转尔她又对着白玉楼说：“妈是要你上她！上她！上她！”
白玉楼心中大喊：“你们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好不好！”
这位小昭医生第一次来做检查的时候，叶妈妈就抽空对白玉楼耳语：“我要她做我儿媳妇！”他大惊，叶母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结果整个病房的人都听见了。
我滴个亲娘诶！你要时刻提醒自己这是在医院看病，不是在逛窑子！啊呸！不是在婚介所！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尴尬，当时那位娇怯怯的女医生就脸红到耳朵根儿了。但是不得不说，叶妈妈的眼光是没问题的，小昭医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小昭医生名叫轩辕昭，精致的脸庞且抛开不说，她的美更在气质，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我见犹怜，看病的时候把那副黑框眼镜一戴，书卷气息展露无遗，更别提她蜂腰肥臀的魔鬼身材。
再挑剔的婆婆都会同意这是一头好生养的牲口！啊呸！再挑剔的婆婆都会同意这是上佳的儿媳之选。
轩辕昭看见白玉楼进来，面上明显一红。自从白玉楼苏醒过来，她便逐渐接手了白玉楼的病情，她是脑科专家和心理学家，在燕京中心医院进修，处理失忆的病情更拿手。
轩辕昭示意白玉楼坐下，两人开始了今天的治疗。她先是拿出五张扑克牌，依次放好，说：“请你记住这五张扑克牌。”
白玉楼飞快地扫了一眼。“我觉得我们每天重复这样的治疗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是在锻炼你的简单记忆能力和认知能力。现在我放一段录音。”轩辕昭打开了录音机。“小红今天去花店买了一束百合花……”
“你和我妈一样，以为我傻了，我只是失忆了而已。”
轩辕昭并不答话，待录音听了之后问：“刚才那五张扑克牌，排除花色，从小到大排列。”
“一张K，两张Q，一张10，一张3。”
“录音里有一个女孩的名字，请问是？”
“小红。”白玉楼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这对我的病情没有任何帮助。”
“我们已经检查过你的大脑，没受到任何伤害。所以初步断定，你的失忆是心理问题。”
白玉楼有些不耐烦了。“可是我压根就不记得发什么事了，哪里来的心理问题。”
轩辕昭继续解释道：“创伤失忆症在国外是很常见的，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功能。”
“但是我全忘了，从小到大的事情全忘了。”
“你这种情况比较特殊。”
两人开始陷入尴尬的沉默。白玉楼见她不说话，便把目光转到她脸上，哪知他越看，小昭医生的脑袋越低，像是在躲避他的目光似的，头都快埋在自己胸口了。
白玉楼只能出声：“小昭大夫？”
小昭医生缓过劲儿来，马上拿出笔记本想要打掩护却不料飞出一张纸条，落在白玉楼的脚下。他弯身捡起，只见上边写了一行字：“他很帅，但是不要红脸，不要害羞。”
小昭医生见了鬼一般，一把夺过纸条。“今天到这儿了，你出去吧！”
白玉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出房间，拐角，却听见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哟！这不是我们的白家大少吗？怎么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