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三尺断剑 -- 第一章：人不可无傲骨
“就是他每天偷看漫月师姐洗澡！”
当赵客踏入“山虎宗”外宗大殿的时候，一道喝声骤然响起，接着便有无数道鄙夷的目光投了过来。
不等赵客看清殿内形势，已有一道香风扑鼻而来，一道倩影蹁跹而至……
“啪！”
一道巴掌声清脆而响亮地落在大殿上。
赵客只觉左脸瞬间充血，脑袋一懵，接着便有腾腾煞气涌上眼眸。
与此同时，殿内仿佛炸开了锅。
“赵客竟敢偷看咱们外宗第一美人洗澡，真是找死！”
“自从六年前执法堂的堂主叛出山虎宗外宗，执法堂就破败了，执法堂弟子一夜间沦为人人喊打的老鼠……作为执法堂仅存的一名弟子，赵客竟然不夹起尾巴做人？”
“我们建议，处死赵客，解散执法堂。”
周围的嘲笑声针一样刺进了赵客的心。
他双拳紧紧地攥着，指甲几乎嵌入肉里。
有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坐在大殿上首，发须皆张，厉斥道：“赵客，你可知罪！”
“九长老。”
赵客抬头望去，目欲喷火，几乎咬碎牙齿，一字一顿地道：“弟子，不知所犯何事！”
“呔！”
先前指控赵客的少年立马跳出，喝道：“赵客，昨日偷看漫月师姐洗澡之人是不是你？你得知我发现了你的罪行，还试图用三枚凝气丹堵住我的嘴！可惜，你看错了人！别说三枚凝气丹，便是三百颗、三千颗凝气丹又如何？我李工岂能袒护你这样的小人？”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三枚凝气丹掷于脚下一并踩烂。
场间一片叫好声。
好精湛的演技！赵客眼中煞气翻滚涌动！
不等赵客辩解，李工骤然喝道：“漫月师姐，他亵渎你，杀了他！”
人们目光顿时投到了赵客身前的白衣女子身上。
赵客也看向了先前打了他一巴掌的女子。
漫月。
山虎宗外宗第一天才。
山虎宗外宗第一美女。
外宗众师兄弟将之捧在手心，强者如云的内宗里也不乏追求她的人。
她唇不点而艳，面不傅而美，腮凝新荔，肤如凝脂，气质出众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只是小脸儿上的浓浓的鄙夷之色，却破坏了这如诗如画的意境。
听到李工的话后，漫月脸上的鄙夷之色更浓，轻挪莲步，后退尺许。
“杀了他？那会脏了我的手。既然他亵渎了我，我要让他拿尊严来换。”
有个年轻人从赵客身后走出，笑道：“漫月师姐，你想要他怎样？”
漫月冷声道：“我要他跪下给我磕头，再舔干净我的鞋子。”
轰！
此言一出，赵客只觉脑袋轰鸣一声，嗡嗡作响，眼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大殿内也许有哄堂大笑声，但赵客已经听不见了，他脑海中全是漫月那冰冷之声。
羞辱。
天大的羞辱。
赵客想笑，于是笑出声来，笑声愈发洪亮，渐如洪钟，渐如惊雷，直笑得背抖身颤，状若癫狂。
笑声渐渐弱了下来，赵客眼中涌出浓浓的森冷之色来。
“漫月！”
赵客近乎狰狞地道：“没错，优秀如你，谁不爱慕？我赵客也喜欢你！但，并非所有人都如你想象中那么下贱卑劣！执法堂弟子现今住所，离你恨不得有十万八千里，我如何亵渎你？”
漫月横眉冷对，面上鄙夷之色只浓不淡。
漫月的态度令赵客的心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心口一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哈……”
赵客忽然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
“我明白了……原来……你在意的并非是真相啊……”
“是啊，我赵客不过是淬灵二重境废物，还是执法堂的罪人，而你漫月却是外宗天才，淬灵九重境修士，仅差一步就能一步登天进入内宗修行……我如何配得上你？我的颜面，在你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你那么优秀，我那么卑微。在你眼中，我与蝼蚁何异？”
“嘭！”
便在赵客悲笑之际，一道闷声忽然响起，却是那个年轻人为了讨美人欢心，不知从哪儿寻了根水火棍，一棍子抡到了赵客的膝盖窝上。
“咔！”
赵客心血直冲天灵盖，身体瞬间失重，膝盖猛地前倾，险些被这一棍子打得跪在地上。
“呼。”
赵客的膝盖距离地面仅有一寸之距时停下，因为他的双手撑住了地面。
在惯性的作用下，赵客的手掌在地面滑行了三寸有余，被粗糙的地面磨烂，掌根处血肉模糊。
周围一阵哂笑。
“你们看他，好像条狗诶。”
“我觉得他这个姿势像匹待人骑乘的马。”
“赵客啊，你死了算了。”
刺耳的嘲笑声令赵客心头的痛意渐渐转化成冷意，眼中的悲意渐渐转化成怒意。
万众瞩目之下，他踉跄而缓慢地站起，心头冷意愈来愈盛，眼中怒意愈来愈浓。
终于，他重新站了起来。
不知从哪儿卷来一股风，将他身上执法堂弟子特有的玄黑色大氅刮得猎猎作响，宽大的三尺断剑镇住大氅上方，与宽实的后背相呼应，隐约间竟透出一股傲骨嶙峋的味道来。
“王少石……”
赵客虽然没有转身，话却是冲着身后打了他一棍的年轻人说的。
“为了讨好漫月，你抡棍打我，但……咱们不妨打个赌吧。”
赵客的声音冷得万年寒冰也似，几乎要将空气冻住，道：“今天你要能将我打跪在漫月面前，我为你立一长生牌位，每日烧香供奉叩首磕头！但你要做不到，日后但凡见到我都要三跪九叩再叫三声爷爷！”
“嘭！”
回答赵客的除了王少石的冷笑声，还有一记闷棍。
“少废话，跪下吧！”
水火棍再次不留情面地落到赵客的腿上。
赵客脑袋瞬间充血，额头上暴起了虬龙般的青筋，双拳紧紧地攥着，指甲嵌入肉里，鲜血钻进了指甲缝，染红了十指，令人分不清那是手心里的血，还是手指里的血。
大殿渐渐安静下来。
人们没想到赵客竟然这么坚韧。
李工与外宗九长老面带惊色。
这样的赵客，魔神也似，令人有些不安。
赵客咬紧牙关，忽有一股戾气腾然而起，直刺云霄。
“今日之事，赵客铭记在心！”
“改日，赵客必令各位加倍奉还！”
赵客满目血色，声如恶灵啼哭，引得哗声一片。
“好大的口气！”
王少石眼中冷光一凝，手上动作不停。
“嘭！”
“嘭！”
“嘭！”
接连三棍落下，实心水火棍竟在第三棍落下时炸裂。
“轰！”
赵客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猛地朝前倒去。
人们冷笑出声。
他终于要跪了吗？
如果赵客吃痛跪下，当可化解这一棍的余力，但是……
忽然，众人瞪大了眼睛！
只见，赵客竟然为了不跪在地上，强行控制身体直挺挺地朝前摔去，丝毫不顾及脑袋会不会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而迎来死亡！
他，竟刚烈至此！
好一副铮铮傲骨！
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嘭！”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赵客哈哈大笑，悲壮之气陡然荡开，接着，整个人直挺挺地摔向地面，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额头血肉模糊，没了动静。
所有人都哗然出声，有些胆小的女弟子甚至捂住了嘴巴与眼睛。
场间安静了好久。
半晌后，有人壮着胆子走上前将赵客的身子翻了过来，手臂微颤探出试探着他的鼻息，缩了两下手指后终于确定消息，长呼了一口气。
他抬眼道：“他还活着……”
“呼。”
不知怎地，众人竟松了口气。
虽然杀人对于这些修行者来说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但赵客的行为实在令他们动容。
这是铁一样刚毅的男人。
九长老似乎觉得晦气，摆了摆手，皱眉道：“唉唉唉，这场闹剧到这儿就结束了，赵客没死正好，死了你们还得找人代替他扛执法堂，太麻烦……散了吧散了吧。”
说着，九长老纵身一跃，化作一道狂风出了大殿。
“就是就是，太麻烦。”
“再过两天就是外宗弟子三月制考核了，以赵客区区淬灵二重境修为肯定通过不了，届时依旧会被驱逐出宗。咱们多留他一会儿，权当做善事了。”
“走了走了，晦气晦气。”
其余外宗弟子们都咧了咧嘴，瞥了一眼死狗般躺在地上的赵客，纷纷离开了大殿。
漫月离开前看也不看赵客一眼，仿佛那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王少石与李工离开前均踢了赵客一脚。
很快，大殿已空荡一片，昏死了的赵客无人问津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赵客背后的三尺断剑忽然震颤起来，发出一道昂扬的剑啸声，接着便有一道金光涌出，钻进了赵客的脑袋，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