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 少年族长
妖圣山脉以南，无尽森林之北，河阳城。
河阳始建于千年之前，城墙高达百丈，呈现青灰之色，每一块筑墙青石的重量都不下十万斤。传闻此城是由当初原始巨灵的遗族搭建，后为人族修士占领，作为栖身之所。千年之后，雄城犹在，远眺河阳，见到那巍峨城墙的人，都不免发出一声赞叹。
城中有横纵两条大道，一条叫做青龙，一条叫做朱雀，两条大道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十字，也划出了城中各大势力的分界。大道相交的地方，便是城市的中央，河阳城的圣火广场。
此刻的广场人潮汇聚，地上有着无数布衣武徒踮起脚观望，甚至在天上，也有不少修道之人，乘坐着各自的法宝，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圣火广场中心的情况。
广场中心，搭建着一块巨大的木质比武台，比武台呈圆形，中间是一副巨大的莲花图案，在那图案之中，两位少年厮杀正酣。
这两位少年衣着一黑一白，神采和气质均不同凡响，而那眉目中的战意，更是仿佛要化作实质的刀剑一般强烈。
两人身形交错，拳脚挥动，雷鸣般的音爆声响彻比武台。而距离高台百丈开外的武徒们，甚至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气浪，如此的武力，如此激烈的碰撞，只怕台上的两位少年，境界都已超越凡境，步入道武的境界了。
道武境啊台下那些来自普通家庭的武徒们，此刻无不带着艳羡的目光，看向莲花台上的两位少年。即便是一些三十岁，四十岁的中年武徒，都是如此。
年纪轻轻便能踏入道武境，那以后的道路，当真是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不过，有些东西，终究是羡慕不来的，比如身世，比如天赋。这场盛典，是由城中四大家族举办的，年轻一辈的比武盛会。台上的少年，自然也都是四大世家的精英人物。依靠家族的底蕴，和血脉里传承的天赋，这些孩子不少年得意，都很难。
比武台上空，有着一座临时搭建的楼台，楼台上俱是四大世家的高层人物，此刻正坐在虎皮天师椅上，观察着下方的比武。这些大人物们，每一位都满脸沧桑，那是经历无数厮杀，见惯风云后才有的模样。但随着座次看去，其中居然坐着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他不过十五六岁，却坐在象征最高地位的家主席上，和其三大世家的族长并列。
他是杨川，十五岁，河阳城四大世家之一杨家的族长。此刻正盯着下方的比武，神色淡漠如水。
“杨家，杨禅胜！”
在众人还在遐想之时，台上的比武已然分出胜负。那黑衣少年最后的一拳，破碎了白衣少年的全部防御，将其打得飞出三丈多远。他那向地借力的一脚，甚至踏碎了坚硬的金丝木板。
“我胜了！”
杨禅高举双手，振臂一喊。他脸色看起来极为阴郁，双目之中，甚至有着一股摄人的煞气。
倨傲地看了一眼比武台下的武徒后，他又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台上那位自家的少年家主，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看到了吗杨川，总有一天，我会叫你这种废物，从家主位置上滚下来！”
如此想着，杨禅舌头舔着嘴唇，笑容越发阴森。
“果然是杨禅赢了，不愧是现在杨家的第一人啊。”
“我猜，他现在已经是道武境了，说不定，还是二品甚至三品道武境。”
“三品道武境？那样他若回去，就算要取代杨家家主的地位，怕也没人阻拦吧。”
“杨家家主，你说的是台上那个杨川？”有人讥诮道，若不是出于对四大世家的畏惧，只怕他直接就用手指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少年家主了。
此话一出，周围讨论的武徒们，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他们都知道，如今杨家的那位少年家主，是个怎样的货色。
若问修炼的天赋，不要说是人才济济的杨家，就算是市井上的普通武徒，甚至都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的资质比杨川高，更不用说他的年龄和资历了。他生来便经脉不全，无法正常修炼，只因为父亲为杨家族长才受尽照顾，否则以杨家残酷的竞争情况，只怕早已逐出家门，流落街头。
但是，他的好运还不止如此，在其父亲为杨家战死之后，他居然力排众议，成为了杨家新一任的族长！这在当时简直是惊破了整个河阳城的大消息，杨家百年历史上，第一位武徒境界的族长出现了！
以一个武徒的身份，成为四大世家之一杨家的族长，这是许多好吃懒做的市井闲汉做梦都想的事情。杨川的际遇，无疑引起了这些人的嫉妒和眼红。于是一时间，各种言论甚嚣尘上，杨家在市井沦为笑话，很多杨家子弟在面对其他世家子弟时，都有些抬不起头。
杨禅纵身一跃，身形如同振翅的老鹰一般腾起，跳离莲花台。莲花台上，还有一座小台，距离家主们的楼台不过数丈，是胜利者才能登上的地方。
“承蒙徐家兄弟礼让，侥幸获胜。”
杨禅恭敬行礼，礼毕，抬起头，对杨川阴沉的一笑。笑容中，有着一丝不屑与嘲讽。
高台上，各大世家的长老们纷纷露出赞赏的表情。他们是在替各自的族长表态，毕竟一族之长，这些孩子们还没资格让他们做出评价。表态之后，也是注意到了杨禅那诡异阴沉的笑容，不由得朝着坐在右席的杨川瞟去，脸上带着玩味的神色。
杨川神色依旧，只不过那案台之下的手掌，早已紧握成拳。当着这么多的人，竟也敢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这个族长么。也是，我如今在家中，哪有什么族长的威风
杨川不露声色的一笑，笑容中，尽是苦涩。他是族中天资最低的人，甚至连家中烧火的武夫都不如。生在以‘以战养战’为宗旨的杨家，他注定是受尽冷眼的那个，即便是父亲在时也是如此，更别说现在。
但就算是这样，自己好歹也是一族之长，在家中貌合神离也就罢了，在如此重大的场合下也做出一副藐视的样子，岂不是故意要让他下不来台？
看着杨禅阴郁的脸，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传闻。据说自己未出生时，母亲正是受了杨禅之父，家中二长老的暗害，才在生下自己的时候就与世长辞，而自己身体羸弱，修炼之资驽钝，也是因为在那场暗害中受到的后遗症。
“杨禅，现在你对我如此，我尚可不记在心上，若那传闻是真，不让你一脉灰飞烟灭，我杨川誓不为人！”杨川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愤怒之下血气上涌，杨川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爬到在桌面上。他的身体的确太弱了，别说是道武境，就算是一般的武徒，也能徒手破砖，一步飞跃三丈，怎么会羸弱成他这个样子。
这个紧急情况，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其余三位家主都是看了过去。而台下的众多武徒们看到，则是纷纷面露不屑的神情，此刻也不顾四大家族的威严了，对着高台上指指点点。
“族长！”“族长！”
几位杨家的长老装腔作势地喊道，表面上好像担心不已，实际则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纹丝不动，脸上都有些幸灾乐祸。他们也看不惯杨川很久了。家主之位本应该是他们的，却不得不迫于杨川之父身前身后的安排，让这个武徒都不如的废物成了杨家族长。
“退退”杨川有气无力地说道。
“哦，您是让我们退下，您自己想办法缓解么？”一边的二长老说道，他便是杨禅的父亲，杨冷。
在他的示意之下，周围的杨家奴仆竟是无一人上前，都在站得远远地，冷笑着看好戏。杨禅听闻更是快意无比，最好让他在多出点丑，让大家看看现在的杨家家主到底有多废物！
老王八！杨川心里狠狠骂道，竭尽全力爬起来，却摔倒在了地上。
四大世家中，徐家和林家的家主看到这一幕，都是皱起了眉头，两人对视一眼，正欲出面调节。
“少爷！”从弯弯曲曲的楼道里，传来一位小姑娘的声音。那声音极为担忧，似乎带着哭腔。
随着匆匆的脚步声，一身青衣的少女跑上了楼台，摇着手臂，满脸泪痕地向杨川跑去。她是杨川的贴身侍女轻舞，也是杨川唯一的侍女和仆人。
她一出现，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这突然出现的女孩哪能说是一位侍女，那细瘦的修长身材，不堪一握的腰肢，清纯优雅的面容，就算说是一位公主，也不为过！
“轻舞，滚下去！这里哪儿是你有资格上来的地方！”杨家的侍卫长怒喝道，他与二长老沆瀣一气，自然是希望杨川越出丑越好。
“我是少爷的侍女，少爷身体不适，我自然应当上前服侍！”轻舞挺起胸，精致的小脸因为愤怒而一片通红，但语气上竟是平静不已。
侍卫长没想到轻舞竟敢顶撞他，脸色蓦然一变。但少女说的着实有理，侍卫长此刻也没有办法呵斥女孩，只能咬牙切齿地望着她。
“轻舞，我们走。”杨川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轻舞连忙上去搀扶，却被他轻轻撇开。
“二长老，之后的事务就请你主持吧.我身体实在不适.”杨川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杨冷，淡淡说道。
“是。”杨冷皮笑肉不笑的拱手。
“走！”杨川低喝一声，摇摇晃晃地扶着栏杆，向楼下走去。轻舞满脸担忧地跟上，想搀扶，却始终没敢。
杨川离去，盛会照常进行，一道红色的身影纵身跃上莲花武台。武台足有百丈之宽，而那身影从地上跳起，竟然如同一只燕子般，轻盈地飞过了五十多丈，刚好落在比武台莲花图案的中央。
那人落地，纤弱的身躯缓缓站直，朱红的衣袂在风中飘扬。
“快看，那是林大小姐！”
“好强的气势，恐怕，已经有五品道武境了吧！”
听到这话，一片武徒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十六岁就达到五品道武境，河阳城已是近百年来没有听闻过。
林家大小姐站在比武台上，犹如一位公主般高贵，可大家都知道，她可不是一位娇弱的公主，至少整个河阳城的年轻一代，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
但就是这样一位天之骄女，却早已名花有主，而对象，居然就是那位杨家的少年族长。第一废物与第一天才的结合，恐怕没有更具幽默感的事，这事，也将杨家的笑料，多添了一份。并且，连带着林家也一并添了进去。
在人群之外，杨川踉踉跄跄地走着，身后跟随着他的侍女。他知道台上是谁，却没有回头看，仿佛那人与他完全没有关系一般。而台上的少女，在看到那走在人群之外的少年后，也是将视线移到了别处，视若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