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 娘有相好了
乡村的夜晚，别有一番情趣。
一轮明月高挂在天上，照得地上明晃晃的，好似白天一样。一些不知名的虫子，拼命地嘶鸣着，似乎在宣告这个夜晚是属于它们的。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饲养的狗狗们，这个时候也已经蹲到自己的狗窝里，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偶尔从哪个地方传来一些动静，立即会引来一阵接一阵的狗叫声。狗狗们好像在相互壮胆似的，互相交换着信息。
这是六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十点多钟了，习惯早睡的庄户人家早早地已经上床休息了，整个村子里有上百户人家，但是还亮着灯光的已经几乎没有了。由于白天在庄稼地里过度地消耗了自己的体力，家家户户的成年男人和女人，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这半个多月，把庄稼人累得够呛。先是收割小麦，然后是打场、晾晒，紧接着就是秋种。好在今年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小麦基本上都能顺利收割，家家户户也都能趁天把自己家的粮食晒干，拉到家里。看着一袋袋的小麦，家家都知道，今年又不会饿肚子了，保证每天都有白面馒头吃了。
十三岁的春生由于白天在地里帮着妈妈拉耧，播种芝麻，太累了，晚饭吃了一个大白面馒头，喝了一碗红薯片稀饭，就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春生家的正屋是三间瓦房，红砖红瓦，都是前几年刚盖的。中间用木板做的隔断，但是隔音效果很差，东屋有人咳嗽一声，西屋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东屋是父母的卧室，放了一张大木床，是父母结婚时爷爷找人做的。平常里父母和春生的妹妹春婷就在那张床上休息。
春婷今年八岁，今晚没有在家里睡觉，她嫌家里热，晚上拿着一张席子，跑到隔壁的叔叔家，去和姐姐春花一起睡去了。
春花是春生叔叔家的大女儿，比春婷大两岁。他们家里的条件好，叔叔李杰是司机，跟着一个老板在外面跑长途汽车，每个月上百块的工资，比上班都挣钱。所以他们家的房子在村子里是最好的，五间大平房，用红砖围成了一个大院子。房顶上有一个很大的凉台，放了几张木床，夏天睡在房顶上，四下里都有风，很是凉快。这个时候，村里还没有通电，家家户户是没有电风扇的，夏天到了，老百姓只好找地方纳凉。要不然，就是手里拿着一把芭蕉扇，不停地扇啊扇啊，什么时候睡着了，芭蕉扇才自动掉到地下。
屋子里很闷，春生也是被热醒的，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都是汗。
弟弟春明也不在家，他晚上拿着一张席子，跟着几个小伙伴上了河堤，他们睡在那里。
本来春生也想和弟弟一起去，但是他太累了，进屋就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后的春生听到东屋里传来娘和一个男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娘说：“他大伯，这么晚你来了，不合适的。要是外人发现了，多不好看哪！今后我还咋出去见人嘛！”
男人说：“那有啥？反正你和我不是第一次了，看见就看见，我还想明媒正娶地跟你过呢！”
娘说：“我也想啊，就是不知道孩子们同意不同意？”
男人说：“那还由得了他们说了算！你当娘的，才三十多岁不能守寡一辈子吧！再说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没有男人，就那七八亩地，你一个人也没办法种啊！”
娘说：“你说的也是，这样吧，你找个媒人来，找到我公公婆婆，和他们挑明了，说是你想娶我，看看他们的口风。”
男人说：“是我上门还是你跟着我一起走？”
娘说：“当然是你上门了，要不然我这三个孩子怎么办？他们也不愿意让我走啊！”
男人说：“好吧，上门就上门，反正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我是寡汉条一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再往下听，就有些异样了，男人气喘吁吁地说：“赶紧吧，我快急死了。”
一会儿，就传来木床吱吱呀呀的声音，娘用压抑的声音小声地呻吟着。
春生已经懂事了，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意味着什么。
春生鼻子一酸，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他心里感到屈辱，爹没了，娘眼看着也快没了，要是万一娘也跟着男人走了，自己和弟弟、妹妹，都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没有人管了。
要是爹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去年冬天，春生还在邻近的赵村初中读一年级，下午正在上课，就见三叔李顺骑着一辆自行车，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找到老师，到教室里把春生喊出来。
春生刚叫了一声：“三叔，有事啊？”
李顺说：“赶紧，赶紧，我们去乡卫生院，你爹出事了。”
春生赶紧坐上三叔的自行车，李顺边骑车边对春生说：“你爹给人家盖房子，一脚踏空，就从二层楼的房顶摔下来了，当场就昏迷了，已经被送到乡卫生院。我们刚接到通知，你娘让我来接你，估计是最后见你爹一面了。”
两个人赶到乡卫生院的时候，春生的爹已经没有气了。春生只看到，娘趴在爹的身体上，嚎啕大哭。
平常里春生的爹在家里务农，农闲时就组织一帮人，在周围的几十里之内给人家盖房子。春生的爹叫李俊，只上过小学五年级，但是心灵手巧，是个干庄稼活的好手，盖房子的技术更是出众，砌墙、抹灰，都是好手。村子里的这个建筑队，就是他挑头的。
今天下午他上二楼顶上给人家上瓦片，谁知道一脚踩空了，就从上面掉了下来。
由于都是十里八乡的熟人，盖房的哪一家说是李俊自己的责任，人家只是象征性地拿来五百块钱，说是人道主义精神。
春生的爷爷李振堂、二叔李杰、三叔李顺都到场了，一了解，确实不关人家主家多少事情，都是自己不小心，才酿成大祸。于是就没有再闹下去，接受了对方五百元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