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 走错路了？
”你就是……”
我看向对面椅子里用军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升腾起一股寒意。
外面的热浪一波波的涌进低矮的小屋，他挪了挪身子，似乎很享受中午戈壁滩上高达70℃的气温，只是椅背磕的有些不太舒服。
“zero”他裂嘴说道，声音就像铁棍划过水泥地板。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零？”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找了把瘸腿的凳子坐在他旁边。他的脑袋藏在一个夸张的帽子里，帽子的阴影甚至遮住了他的脸，只有两点淡淡的绿光能穿透阴暗的迷雾。
“空寂，虚无”
“嗯哼……”我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词语，心里微微有些意外，不过这不是我该关心的，“听说你也知道‘双鱼’，所以……”
“钱呢？”
“当然！”我直起身道“按照规矩已经打给sala了，足额！”
他听了我的话，沉默许久，我感觉他是不是叹了口气。
“事情过去很久了……”
1980年5月8日
陈晓宇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不停的抹掉满脸的汗珠，心里早就将这个鬼天气咒骂了一万遍。此时正是下午两点，车窗外气温上升到了60℃以上，整个戈壁像放进了微波炉里一样，被烤得快要融化。起伏的雅丹地貌在灼热的空气中，不停的对着孤独的行者张牙舞爪。除了发动机费力的喘气声，整个世界似乎正缓缓沉入孤寂的深渊。
若不是汽车前方一溜烟淡淡的灰尘，陈晓宇可不敢开着小车行驶在这样诡异的戈壁里。
他偷偷瞥了副驾驶一眼，那个怪异的沈教授正闭目养神，白净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的不适合和烦闷。
“不愧为做大学问的！”陈晓宇对他是又敬又怕，连脚下踩油门的力道都轻了许多，生怕打扰到他。
前面两个黑点慢吞吞的爬上了沙坡，陈晓宇盯着他们，心里估算了一下距离。
“三公里！”
他一想，心里又有点不痛快了，要不是车上塞了这么多电台，把车胎都快压扁了，哪里轮得到“黄金万”他们抢在自己前头！
不过想归想，陈晓宇也暗暗加了把油，在这个鬼地方落了单，谁知道会出什么事！罗布泊自古就是邪门的地方，老一辈的人都说里面到处都是妖魔鬼怪，一不留神就丢了小命，连尸身都找不着！
汽车跑得飞快，颠簸的也更厉害了，副驾驶座上的沈教授睁开眼，目光呆滞的看向前方，并不说话。
“沈教授！”陈晓宇笑着搭讪道“您睡醒了？要不要喝口水？”
沈教授摇摇头，淡淡道“谢谢”
陈晓宇自顾讪笑几声，也不介意。这次来罗布泊考察的几个教授，可比以前遇到的专家学者们底气硬了很多，组织上的领导还为此特意打电话给陈晓宇，要他好好的招呼着，千万千万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这样的鬼天气，真是难为您们了！”陈晓宇打着哈哈道“往些年这个时候，都不让进来的，您们这次来的这么急，是有大事啊？”
“嗯”沈教授好不容易从鼻腔挤出一个字，又闭上眼睛靠在座椅里。
陈晓宇自讨个没趣，抹了把脸也不做声了。
吉普车开的飞快，车轮带起一条土黄的长龙，一会就到了沙坡下，沙坡并不陡，不过爬起来却异常的困难。
“娘的，太重了！“陈晓宇低声暗骂。后排五个大箱子，怕是不下七百多斤！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重的电台。
这个小坡，足足爬了二十多分钟，陈晓宇才登上坡顶。不过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傻眼了。
“沈教授！沈教授！“他趴在方向盘上，睁大眼睛看向前面。坡下的戈壁依旧一望无垠，漫布的沙砾在明亮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气息，让人喘不过气来。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唯独不见了前面两辆汽车！
沈教授皱着眉，还没说话，陈晓宇就奋力推开车门跑下去。
“娘的！”陈晓宇站在车前手搭凉棚眺望远方，脸上满是烦躁。
“丢了？”
“娘的！”陈晓宇也不答话，“这遭天杀的王大马，跑这么快去投胎啊！”
他一骂完，顿时又觉不妥，马上收声，小心翼翼的瞥了沈教授一眼。
“沈教授，先上车吧！”陈晓宇压住一肚子的火，低声道“外面热的厉害！”
“咱们该往哪边？”沈教授倒是显得很淡定。
陈晓宇又扫视了一遍前方，咬牙往右一指，“这边！这边的路是实的！”
沈教授往右边一看，右面都是大片大片的石子，而左面却都是沙砾和泥土。
两人上了车，方向盘一打就右拐了，一路上都不说话，车厢里越发的沉闷。
车子开的飞快，上下颠簸，两人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约莫过了三十分钟，沈教授突然一拍陈晓宇的肩膀。
“等等，停下！”
陈晓宇吓了一跳，脚下下意识的一踩刹车。
“咯吱……”
车停下，沈教授脸色冷峻的打开车门走出去。
“沈教授，怎么？”陈晓宇连忙跟了过去，却看见他正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沙砾。
“沈……沈教授，您没事吧？有啥情况？”
沈教授并不理他，站起来神情肃穆的又扫视周围一圈，弄得陈晓宇心里提心吊胆。
“走，马上离开这里！”沈教授似乎一哆嗦，一推陈晓宇，拉开车门冷冷道。“往回走，马上走！”
“哎！”陈晓宇哪里还敢追问，直接跳回车上，手都开始发抖了。
汽车很快发动，扑腾扑腾的飞驰在戈壁上。
“沈教授，怎……怎么回事？”陈晓宇压住心里的恐惧问，“您可别吓我啊！”
沈教授紧了紧衣衫，心有余悸的朝外瞥了一眼，“这是核试验场！”
“啊？核试验场？”陈晓宇心里松了口气，道“咳，我说沈教授，您别吓唬我啊！我还以为您发现什么妖魔鬼怪了！”
“您看，我裤子都快湿了！”
沈教授听了他的话，没有丝毫的不快，却微微侧身皱眉盯着他。
“你们不怕？”
“怕啥啊！”陈晓宇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笑道“我还以为啥事呢！”
“我跟您这么说吧！这片戈壁进行核试验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都习以为常！‘轰’的一声不就完事了，咱们该吃吃，该喝喝，都没啥影响的！”
“没有人警告你们吗？”沈教授冷冷问。
“有啊！每次进来都有解放军跟咱们讲什么安全防护啦，什么规避风险啦！”陈晓宇满不在乎道“可有什么用呢？咱们天生就是走戈壁，从沙子里刨食的人，哪管得了这么多！”
沈教授点点头，默不作声了。
陈晓宇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接着说“其实核爆炸什么的，跟咱们关系不大，您看我二十三了，这片戈壁进进出出也不下五六次，没事！只要佛爷保佑，不让咱们碰到恶狗子，这辈子就会一直走下去！”
说到“恶狗子”，陈晓宇心里一哆嗦，嗓音都变了。
“沈教授，您可是大科学家，您说这世界上真的有妖魔鬼怪么？”
“恶狗子？”沈教授轻声问。
“对！”陈晓宇来了精神，激动的说“老人们都说了，恶狗子就是地狱里的妖怪！”
“你见过？”
“当然见过！”陈晓宇差点喊出来，不过微微一想，又有些底气不足“不过那时候我还小，记得很模糊！”
“嗯？”沈教授眼中精光一闪，道“你，见过恶狗子？”
“是啊！”陈晓宇哭丧着脸，说“唉，真是晦气的很！”
他话一出口，又偷偷瞄了一眼沈教授，道“您别介意，咱们走戈壁的就信这个！”
“说说！”
陈晓宇略一思索，道“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那时候我还小，应该还不到四岁。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村子里闹哄哄的，全村的人都议论纷纷的往村口走。我小时候玩心重，没有热闹是不敢凑的，也跟着人流走，等到了村口，大家都挤成一团了。我好不容易从他们裤裆下面挤到人群中间，您猜我看到什么？”
还没等沈教授回答，陈晓宇自己就一拍方向盘骂出来了，“他妈的，是个恶狗子！吓死老子了！”
沈教授眉头紧皱，并不说话。
“沈教授，我跟您说，我可不是胆小的人，可那次真把我吓到了！”陈晓宇侧脸道“那饿狗子都只剩下个脑袋了，还在‘呜呜’叫唤，只要一靠近，它就龇牙咧嘴的要咬人！那一双阴沉沉的眼睛，太吓人了！”
沈教授静静的听他说，眼色越发的锐利。
“吓死我了！真的！”陈晓宇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道“村里的老人们都说这恶狗子是沙漠里爬出来吃人的妖怪！人是杀不死它的，连火都烧不干净！只有请博额做法，引天火烧才能烧死它！”
“后来呢？”
“后来？”陈晓宇一转眼，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道“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都吓傻了，回去就大病了一场！您看！”
他把衣领翻开，脖子上用红丝绳串着一块黒木印符。
“听我父亲说，这是给我看病的博额送给我的！有了他在，我才能祛除恶狗子的阴灵转危为安！快二十年了，一直没敢取下来！”
沈教授点点头，目光变得幽邃。
“不过，沈教授，这沙漠里除了恶狗子，我其实什么都不怕！”陈晓宇看他神色，以为他心里有些气馁，连忙打气道“什么蛇啊，狼的，都不在话下！要是实在运气背，遇到了恶狗子，您也放心，我给您断后！干掉一个保本，干掉两个算赚一个！”
沈教授眼皮一抬，脸色冷淡。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了！”陈晓宇满不在乎道“家里都没人了，我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朝沈教授看了一眼，释然道“沙民的宿命，就是这片沙漠戈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