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 初遇
烟雨潇潇浸青檐，翠幕遮风帘。春意犹阑珊，花满勾栏，莺啼此江山。
细风微醉西楼雨，霞晖草色羞。犹似画堂笔，温存墨香，一挥自风流。
——江南春
过了愁断人肠的黄梅时节，终于在清晨看得到一缕阳光，透着江南水乡的温婉，照射在小城之中。说是小城，其实也算不得小，但若与北方京都相比，自是少了那份粗犷平旷。
姑苏城，唐代诗人张继落榜而归时曾路过此地，写下了千古名篇《枫桥夜泊》，姑苏城也籍此传下美名，四方才子此人纷纷到此吟赏风月，原本落寞的小城变得熙熙攘攘。雨过天晴，姑苏城一早就聚满了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
“让开！都给我让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从东街口闯过来，打破了街市的喧嚣。看着这群人远远冲来，街上的人霎时躲出一条通道，人们认得出，前头叫喊之人是姑苏杨家的管家杨猛，平时仗着杨家在城中的财势四处欺压百姓，人们大多敢怒不敢言。如今他又带人凶神般的来了，不知哪户人家又得罪了他们，瞧这模样，恐怕那人家要永无宁日了。
“你看，他们怎么抬着一个人呢？有点像那个杨家少爷，他们怎么穿成这样？莫非那个畜牲死了？”
“这种人早该死了，杨员外乐善好施，攒下的这点家业，传到这个少爷手中，早已被他挥霍的七七八八了，平日里带着手下那群犬牙四处欺压我们，苍天有眼啊！他死了最好。”
似是听到了街市中的议论，杨猛扫向了一处说话的人群，人群中立时没了声音，一身孝服的管家脸上倒没有多少悲伤之色，得意的哼了一声，继续带人向前去了。一路人走到城中央，在一处繁华酒楼前停下，酒楼清早刚刚开门，门口的小生还在打扫着阶上的尘土，看到杨家的人来了，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这一群人这般打扮来这里所为何事。
“卿醉楼的人都给我听着，快去把汝嫣那个贱人给老子叫出来，要不然我现在就叫人拆了这卿醉楼！”冲着门口的小生，杨猛大叫了几句，吓得小生匆忙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跑回楼中叫人去了。
“哎呦！杨管家，今儿怎么这么早啊？”楼中缓步走出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轻摇小扇遮住了半边脸，蓬乱着头发显是刚刚睡醒未来得及梳洗打扮，饶是如此，一步一步走出间，风姿依然展露无虞，刚才还凶巴巴的杨家人见这女子走来，眼中都忍不住一丝邪异的光芒。收敛了心中的惊颤，杨猛又喝到“我家公子昨晚在卿醉楼喝酒，回家睡下后就再也没起来，你们卿醉楼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女子走上几步，才看见被放在地上的杨昭，这个杨昭子承父业后不思进取，为博城中名媛汝嫣一笑不惜一掷千金，昨晚他确实在汝嫣房中喝酒到很晚，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要不是伸手探下鼻息，，还真以为这个毫无生机的人已经死了，“杨公子尚有气息，你们不去看郎中，反而一身重孝来这里闹事，莫非嫌你家少爷活得太久了？”女子起身柔酥入骨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是，就是！”女子的话讲得在理，引得围观的人一阵议论。
“都给我闭嘴！”杨猛冲着人群大喊“要是郎中有办法，我们还用得着来找你们？定是汝嫣那贱人用了什么毒，施了什么妖法，才害的我家公子这样。她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做贼心虚怕了？弟兄们，给我进去搜，就是把这卿醉楼拆了，也要把那贱人找出来！”
身后的家丁听了话就要冲进楼内，锦衣女子挡在面前，“汝嫣姐姐尚未起床，容不得你们胡闹！”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拍在女子脸上，杨猛喝道“给我滚开！一个青楼女子，讲什么礼节，给我上！”
忍着脸上的火辣，女子再次挺身上前喝止“站住”一群人已跨过了门槛，见她又拦上来，便顺势推开。女子向后倾倒而去，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时，一只纤长的玉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众位来我卿醉楼无理取闹，打我姐妹，未免，太过分了吧？”
优雅中带着几许冰冷之意，一道淡红色身影，迈着从容的步伐自楼内走出，跨进门槛的几人忍不住退了出来，女子面容露出时，围观之人呼吸都是一窒，如果说方才女子是一种妖艳之美，那面前这位女子便若九天仙子降世一般，白玉的肌肤胜雪，高挺的鼻梁下淡淡的红唇，只是环顾四下的目光透着冰寒，让杨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许是被面前这女子的气质所折服，说话都软了几分，“汝嫣小姐，我家公子昨夜在这里饮酒归家后便一睡不醒，这其中缘由，卿醉楼该知晓一二吧？”
冷冷地瞥了地上的杨昭一眼，“卿醉楼每日来客无数，若是哪个客人都如你家少爷喝得这般不省人事，且都要我们给一个说法，那我这卿醉楼，还不如直接改成衙府算了。”
“你……”杨猛指着汝嫣，这女子外表迷人不说，口齿也是极为伶俐，“我怀疑你用毒药谋害我家公子！”
"呵呵……”汝嫣轻笑几声，“杨家管家血口喷人吧？我倒是听说杨家大管家与府上少奶奶有染，一直对养家的财产图谋不轨，说不准，你家少爷这般也与你杨家大管家脱不了干系吧？”
“贱人妖言惑众！你可敢让我带人进去搜查一番，若是找到证据，你便听由我们处置！”被当众揭开秘密，杨猛气急败坏，虽然他不知汝嫣为何能知晓这秘密，只得说此要求，然而他这无理的要求，也引得人群中一阵笑骂。
“城主到！”一生吆喝，人群中的笑骂声渐渐淡了下去，恭敬地让出一条路，一行人跟着一位中年男子，走到卿醉楼前，“我道是谁，原来是杨大管家，”男子看了看地上的杨昭“杨公子这是怎么了？不是会牡丹花下死，做了风流鬼吧？”言语中的讥讽之意毫无保留，气的杨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是碍于对方身份，也不好发作，行礼道“城主大人，汝嫣毒害我家少爷，还请城主大人为我们做主！”
城主看向眼门口的汝嫣，眼中精芒一闪而逝，而汝嫣只是微微欠身行礼，毫无表。
“咳……”城主清咳一声“方才我也听说了你家公子的事，那杨猛，你说，你要怎么做才算公道呢？”
“只要让小的带人到楼中搜查一番，一定能找到她毒害我家公子的证据”
“汝嫣小姐，你意下如何？”城主答应之前问了汝嫣，明显是说只要汝嫣摇头，杨猛今天在这里便讨不得半点好处。
“既然杨大管家执意认为是小女子毒害了杨昭公子，那尽管来查便是了！”出人意料的，汝嫣竟然一口答应了杨猛的要求。杨猛心头一喜“既然汝嫣小姐答应，弟兄们，给我搜！”说完带人向楼内冲进。
“杨管家”汝嫣忽然叫住了刚刚进门的人，“你可要想好了，搜东西的时候可不要碰坏了东西，卿醉楼的摆设可都贵重着呢。还有，若是你们查不出什么来,该当如何呢?
“这……”杨猛并不顾忌砸坏东西，杨家财产丰厚，倒是赔得起，只是若真的查不出什么，恐怕不好下台，而且众人皆知，杨员外死后，城主觊觎杨家财产许久，巴不得有今天这机会，汝嫣外表柔弱，但心机之深，必是出手狠辣之人，到时候定不会轻饶自己，一时陷入了两难之地。
见杨猛站在门口许久不开口，城主上前两步，“我看，还是先把杨公子送到医馆吧，总在这放着，杨家脸上也无光啊"
杨猛思虑一会而儿，从门口退了出来“先送少爷去医馆，少爷无事还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一定要让卿醉楼鸡犬不宁，走！”放下狠话，抬腿向门外走去，路过汝嫣身边时，忍不住顿了一下多看了汝嫣一眼。
“啪！啪！”措手不及的两个巴掌打的杨猛跌跌撞撞地栽出门口，被下人扶了一把才稳住身体，“你……”杨猛内心泛起一阵波澜，方才两巴掌看似无力，但能把一个男人直接掀出门外，又岂是表面那么简单，这个女子，果然不同寻常。
“刚才两巴掌，第一巴掌是替我妹妹还你的，还有一个，是告诉你，以后嘴巴放干净些”边说之时，汝嫣已转向楼内，等话音落下，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杨梦的两边脸完全青紫肿了起来，咽下嘴里的血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卿醉楼“走！”叫了家丁，抬着杨昭，匆忙离开了人群。
城主看着杨猛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了一丝阴冷的笑，转头看看早已离开的汝嫣时，摇了摇头，本想找汝嫣作陪几杯，但看如今，却是没了机会，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汝嫣拉着方才的锦衣女子关切的问“还疼么？”
“谢谢姐姐，没事了。”
汝嫣点点头“今天楼中的事不用你来忙了，去歇歇吧！”
“是！”应了一声，锦衣女子退了下去。
“小姐，方才那个杨猛，要不要……”低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一袭青衣，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言语间透露着冰冷的杀意，汝嫣摇摇头“会有人动手的，用不着我们，莫颜，去招待客人吧！生意还要照做的。”
“是！”男子退向正厅走到角落垂帘后坐下，面前横放一张瑶琴，莫颜八指如葱，置于弦上“嗡——！”
听着琴音响起，汝嫣径自向房中走去，刚刚打开门一声娇嫩的呼唤响在耳畔，“汝嫣姐姐！”听到这个声音，汝嫣表情都是一松，面上写满了温柔，“雪离不怕啊！姐姐把他们都打发走了。”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跑到汝嫣身边，怯怯地问“汝嫣姐姐，那个人，他会不会真的死了？”少女脸上稚气未脱，但眉目之间已显妖娆，汝嫣拉着她坐在桌边“他不会死的，不过会比死还痛苦，一个人有意识，有知觉，只是全身麻木，无法醒来，一辈子都是这样。”
雪离瞪大了眼睛“那，会真的很痛苦吧？”
汝嫣掐了掐雪离的脸蛋，“只怪他把怀心思打到了雪离妹妹身上，雪离，对于那些对自己有恶意的人，一定不可以手软，要不然会被欺负的，知道么？”雪离眨巴眨巴眼睛“雪离记住了。”
看着雪离天真而单纯的眼眸，汝嫣温柔一笑。“汝嫣姐姐笑起来好好看，怪不得他们都喜欢看呢！”雪离拉着汝嫣笑着说。汝嫣拍了雪离额头一下，“死丫头，就会笑话姐姐，下次再有坏人欺负你，我就不帮你了！”汝嫣佯嗔一句，随即笑道“难得有个好天气，姐姐带你出去转转！”拉着雪离出了门，刚刚的温柔在汝嫣身上毫无痕迹，一种冷漠与冰凉又出现在脸上。
楼下莫颜的琴声依旧，陆陆续续的，已有不少人来到楼中或饮茶或饮酒交谈听琴。走到帘前，莫颜的琴音也刚好停下，“我带雪离出去，不久就回来。”帘内莫颜嗯了一声，汝嫣便拉起雪离向外走去，刚刚抬脚，忽听背后一声长吟“今朝美酒今朝醉，长伴琴曲醉卿楼。”
汝嫣冷哼一声，又是个卖弄才华的浪子，卿醉楼来往过客，不乏在这里吟咏之人，希望通过那些足以自夸的才气博得汝嫣芳心，见多了，汝嫣便不觉为怪了，拉着雪离又向外走去。而方才吟诗之声再度传来，却止住了她的脚步“琴是好琴，曲是好曲，只可惜抚琴之人心中杀气太盛，枉费了这好琴好曲啊！”
汝嫣回过头，打消了出去想法，捡了门口的一张桌子坐下，看向角落里的说话之人，一身白衣，流云发髻，说话之间仍不停下手中的酒杯。莫颜也停下了指下的琴弦，想说什么，隔着垂帘看见汝嫣也未离去，便把话咽了回去。男子缓缓起身，转向莫颜，当那张面容映入眼帘时，莫颜和汝嫣表情都是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男子的身上背负一把瑶琴，腰间悬佩一把宝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拎着酒壶，挪到离莫颜近的地方坐下，“古人抚琴有寒、暑、风、雨、雷、雪六忌，闻丧奏乐、事冗、不净身、衣冠不整、不焚香、不遇知音七不弹，阁下内在心事重重，如何弹得了好琴？方才听的琴音绮丽缠绵，声细而准，若是我没猜错，兄台手中之琴，应该是仲尼式名琴，梅花落吧？”
“想必阁下必是精于音律之人，承蒙不弃，还请赐教一二。”冷冷的声音从帘内传出。
“好！”仿佛并不在意莫颜话中的冷漠，男子放下酒杯，从背上解下瑶琴，横放于桌前，“难得兄台雅兴，今日我就在此献丑了！”八指放于弦上，说话之间已有琴音传出，男子此时的气质都是彻底的改变，真如天外之人一般，似是此时天地之间，只有这面前的古琴一般，左手吟、猱、绰、撞，右手托、抹、挑、拂，指法细腻精准，琴音急缓有度，清和淡雅。
整个卿醉楼都沉浸在这犹如天外之音的韵律之中，莫颜听着琴音流动，犹如身临山林幽涧之中，一望碧绿，流泉泠泠；急峻时嘈嘈切切，首尾响应，意趣盎然。
莫颜忽然面色一寒，右手握住了琴匣暗箱中的鱼肠剑柄，这琴曲竟能无形之中影响人的心神，望向帘外，那人双目轻闭，八指依旧波动，琴音之中毫无敌对之意，莫颜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松开右手剑柄，细听起来，此人演奏的是琴者皆会《碧涧流泉》，只是这般意境，不是他所能及的，琴音依旧，心神再次为之舒缓几分。
琴音戛然而止，满座的人都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弹琴的白衣男子，脸上流露出醉于山水的快意。汝嫣也为这琴声所倾，首先伸出一双玉手轻轻拍响，继而满座的客人纷纷拍手称绝，楼内一片叫好之音，男子收了琴，重新放于背上，向酒客拱手还礼。
“好一曲《碧涧流泉》，好一张鹤鸣秋月琴，莫颜自愧不如，敢问阁下高名。”听着莫颜的话，汝嫣也有几许诧异，莫颜平时冷峻寡言，今日却对此人敬佩有佳，可见其内心的倾佩之意，而莫颜的言外之意，她自也是心中明了，眼前这人，实在和那个人太像了。
“兄台过谦了，再下楚陌轩，适才路过，闻莫兄琴技过人，但觉美中略有不足，所以，献丑了。”
“楚兄温文尔雅，琴艺高明，闻楚兄一曲实在受益匪浅，若不嫌弃，可愿与莫某小酌几倍，莫某也好再请教一二”
“梅庵派早已绝迹于世，今日楚某有幸得以再闻梅庵传人，已是幸甚之极，只是再下如今有要事在身，改日归来，定要与莫兄一醉方休常闻卿醉楼汝嫣小姐亲手酿制的霜林醉名满天下，平日嗜酒，总想品尝一番，今日无此机会，他日来访之时，希望有幸德偿此愿，诸位，告辞，莫兄，告辞！”收好琴，拂了拂宽松的白衣，便举步向外走去。
“楚公子留步”
刚刚迈出门口便听见身后的呼声，转身回去，一袭淡红衣裳向自己走来，双手地上一只青瓷酒瓶，
“我家琴师平日不甚言语，今日与公子相交甚欢，这瓶霜林醉就赠与公子，略表心意。”楚陌轩双手接过酒瓶，打开瓶塞，一股香气溢出，“果然是好酒，多谢！”收了酒，转身欲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姑娘气宇不凡，容色倾国，若是在下所料不错，应该是汝嫣姑娘吧？”
汝嫣点点头“正是小女子，劳烦公子相记了！”
“久仰姑娘芳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楚某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后会有期！”楚陌轩走至一旁，解过自己的名马逾辉，白马一身洁白鬃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翻身上马，逾辉长嘶一声，奔向了城门之处，白衣胜雪白马如云，惹得不少人驻足观望。
汝嫣看着楚陌轩离去，也转头走向楼中，楼上一个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汝嫣嘴角轻扬，快步向楼内而去。
打开房门，一到紫色身影早已坐在房中莫颜见了那人，单膝跪下行礼“参见殿下！”紫衣人托起莫颜，看着汝嫣，只是微微点头。若是方才的楚陌轩也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这紫衣人的长相，竟与他无出一二，只是楚陌轩展露的，是一种不羁世俗的出尘俊逸，而这个紫衣人，则散发着一种孤绝天下的霸气与冷漠。
“莫颜，你先下去吧”紫衣人吩咐一句，莫颜便推出房中关好了门。
“怎么突然来姑苏了？”对于紫衣人，汝嫣没有莫颜的恭敬，谈话也很随意自然。
“七夕在金陵执行任务，我路过这边来看看”
“嗯”两个人的话语都很平淡无味，看不出二人的关系深浅，就如陌生人一般。
“你放走了杨家的人，日后恐怕会有麻烦！”紫衣人伫立窗边，言语依旧淡漠。
“会有人收拾他们的，一点小事而已！”汝嫣也凑向窗边，与紫衣人一同望向窗外“方才那人，很像你！莫颜想留他谈话，他推脱有事走了，从他手上的鹤鸣秋月，他该是天闻阁的人吧！”
紫衣人点点头，望向窗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喜意，只一瞬又恢复了正常。“你看，这张手帕好看么？”汝嫣递过一张金边手帕，送到紫衣人手中“原本想托人送给你的，现在你来了，就直接给你了！”汝嫣看着紫衣人，语调就如对情郎的私语一般。
紫衣人摊开手帕，这种手帕，在自己的密室中早已堆叠如山，心中暗叹，不知多少年了，每一张手帕都凝聚着汝嫣的心血，手帕右下角处细细的淡蓝丝线绣着数行蝇头小楷：
“楼兰宝藏出世的消息已传遍天下，各门派都蠢蠢欲动，皇宫，南疆，都已经采取行动。”
将手帕收到怀中，紫衣人才回过眼看向汝嫣十年旧事涌上心头，十年前自己被仇家追杀，只知一路奔命，终于遇到了这个西域女子救了他和莫颜，二人才得以活命，之后又有是她帮他拉拢势力，报复仇家一步一步到如今，十年之中，这个女人一直在为自己收集着天下各门派的情报消息，而关于她的身世，她不谈起，他也不问。
二人久久不语，似乎都在想自己的心事，“还没有她的消息么？”紫衣人忽然问了一句。
汝嫣摇了摇头“天下茫茫去寻一人，岂是十年便可，也许，她当初就……”
“不，她还在”紫衣人的语气忽然变得激动而颤抖“我感觉得到，她还活着，只是在那个我们从没找过的地方，她一定还在！”说着说着，他的身体都不住的发抖，眼中充满悔恨“当初，我不该放手，不该扔下她一个人……！”
汝嫣看着紫衣人，这天下似乎只有这件事能让他这般激动长长的叹了一声“是的，她还在，我们一定能找到她，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三十年，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找下去！”
紫衣人停止了颤抖，怔怔的看着汝嫣，“谢谢”直了直身子，又恢复了那种冷傲，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何时动身？”
“明天一早”
夜，深。
姑苏的夜，依旧笙歌繁华，一喜紫衣伫倚楼上栏杆，静静的听着楼下女子的轻声吟唱：
“月下醉,谁人泪?愁思无语,更酌一杯!
圆缺阴晴几轮回,不见伊人含笑归.
梦回花下私语,初醒惟余空杯!
望夜雨朦胧,听风泣萧萧.
去日尽,人难留.几时欢笑语,恍然一梦中.
忍泪抬首仰明月,万语千言凝噎间,
风散雨,夜无眠!
天涯路，独盘桓，回首故人一水间。
掌出难留，沙过指尖，夕日落，几人怜？
憔悴容颜心已碎，只恨衣宽犹未悔！
韶华易逝水无情，红颜易老弹指间。
只叹明月依旧，青丝落，白发生……”
楼下的喧嚣渐渐的压过了女子的吟唱声，望着帘内的淡红绯衣，紫衣人低低叹下，“汝嫣，我，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