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故事 -- 第一个故事.代价
听雨阁.代价
残花败尽时凄惨的美,时间淌过篁琴间的颤抖的音弦。伞收,伞起,那无名的红线轻绕指尖,另一端的那个已经无法寻觅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抹暗香,散了。
——题记
“殿下,敌军已经……”
古典的雕阁桦楼地窗边,一个身着黑萝秀裙的女人单腿半坐在暗红的镂空式文椅上轻轻把玩着一支红釉底黑瓷漆的精致小碟,碟中的清酒被红釉染得如血般鲜红,却不碍它发出诱人的沉香。女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看着听雨阁外那一片如画的绿池。那水是碧绿的,将池面的荷花似也映上了一抹幽绿。池中一条品种优良的锦斑花鲤时不时的跃出水面,引去了女人的目光。
“殿下?”
女人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拉回了她的思绪。
“出去吧,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女人薄唇轻启,声音不染一丝凡尘,但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这一喃喃细语,好似相隔数里却又绕绕耳边,使站立在女人身边多时的青年眉头紧皱却又不敢上前驳话。
“可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心里十分不安。青年俯首向女人一拜,希望眼前这只是摇晃着酒品的女人改变决意。
“出去。”
女人原本命令的语气变成了呵斥,声音中带着微怒,还有厌烦。抬手,一口将小碟中的花酒饮尽,然后把目光落回青年身上。这目光犀利的好似把空气变得粘稠,让人不敢呼吸。
“没听见吗?”女人又提了音调,换了一个姿势,单手撑头,冷冷地扫视。
青年抬起头,不语,也不敢直视。
女人放下瓷碟,双手附后兀自的走到窗前,望向天空。窗外氤氲沥沥,一缕缕清风吹进阁窗,将女人的玄袍和黑发一一吹起。
“出去吧。这里没有你想要的。”
“求您,帮帮那些可怜的人们把。他们都不想打仗,也不想离开亲人,可是赤雪国却……”
青年脸色发白,英俊的脸因为苦愁添了几条皱纹。
“你真的愿意奉上一切,与我交换战争胜利?只怕,到时候反悔都不成?”女人拂袖,看着上面的花纹兀自的说。
“吾绝不反悔。如果没了国家何谈后悔?”
青年坚定道。
女人看了他一眼,携起一只玉箫。送到嘴边吹起一支哀伤的曲子。锦稠的曲调绕上屋梁,直到女人不慎吹错了一个音节才停下来。
“岩清,不要后悔。”
说完,女人抬出一只锦盒,里面是一张黑布,一看便是少有的料子。
“用你的血为证,我在此与洛清国国君岩清定下约定,绝不悔改契约,若双方有毁约,则契约作废。”女人提笔在黑布上用金墨写下契约,然后将它塞进青年手中,让他用血签上了名字。然后女人温柔的卷好布料,重新塞进锦盒中。
青年接过锦盒,脸上是无限的兴奋,这表明强大的鬼巫女殿下一定会来助战。
“走吧。”
“无上感谢,殿下。”
“报酬,我到时自会来取。”
青年俯首拜了几拜,转身退去。
正因这样,他为看见一条银白的大蛇从女人的袖中慢慢滑出。盘上女人的肩头,轻轻地吐出信子。
白蛇,这个国家灾祸的象征。而白蛇头上的五瓣蓝花,映衬了它的身份——万蛇之宗蛇灵,那灾难的源头。一切都像注定般,按照预言的轨迹向前行驶。
女子的目光定格在青年远去的门前,久久没有移动。
“咝,呵呵。”蛇的嗓中传出低低的嘲笑,然后快速的钻回女人的袖摆之中。
无可置疑的结局,即将到来。命运已经将一切逼到无奈。任拼命的阻止也无力回天。
“罢了罢了。”女人拨开遮挡在眼前的发丝,淡淡的细语。
半个月后,洛清国与赤雪国那场提前了十年的战争开打了,一时间天地苍茫,到处都是马革裹尸。路边白皑皑的尸骨宣告着他们的归宿。三个月的惨烈的战争,数百里的烈血横流。
“讨厌,打什么仗,我都没有鸡蛋吃了,咝。”一处山岗上。蛇灵正盘卧在草垛上卖力的吞吃着两个鸟蛋。
“您到底在想什么,嫌烦就出手啊。这么简单就可以解决的。”吞完鸟蛋,蛇灵不解的望向那个已经在这里矗立良久的女人。“话说那个国君,真可爱。咝,现在一定找您找的很辛苦,哈哈。”蛇灵蹭到女人脚下,爬上她的肩头。
“在看什么?”蛇灵好奇道,都站了一天了快,这里风景既不秀丽,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到底是吸引着她。
“很像,到底像不像啊。”女人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嘟囔着。“我在看看这锦绣山川,很快就要化为焦土了,有些不舍罢了。”说罢,女人转身退下山岗,那里正停着一辆马车,拉车的是一对麒麟,他们面目狰狞,鼻腔里不时喷出黑色的火焰。整个车身侧被包围在火中。女人慢慢的踏进车里,从窗帘出对着麒麟淡淡道:“速风岭,走吧。”
速凤岭中一片火光冲天,那是生死决战之地。胜则王,败则寇,今天就要在这里决出胜负。二十万对五万,无可置疑的结局,洛清国必败无疑。在那里,洛清国的士兵已经士气颓微,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答应出手相助的鬼巫女。那个能改写命运的人,有了她,洛清国将反败为胜。可是,战争已经临近结束,依旧什么都没有。洛清国的国君岩清正站在这最后的防线城池上焦急的张望。终于,在那快要战败投降之时,碧霄之上渐渐昏暗,浓云四聚。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雷霆巨响,云层裂开,一辆麟车从云中天踏出身影。
车上,两头威武的巨麟口吐明火,车身蓝鳞素围。
很快,驾车的麟慢慢驶向地面。在它停下那一刻,地面崩裂,似有暗浆涌出。
待众人回过神,女人正在在车顶,手中牵着一把年代久远的油纸伞。而手中正不知搓捏着什么,接着,他将那些粉末状的渣滓吹向了空中,轻轻叨念。
“碎麟 .流火”
那些粉末突然化为了明黄的大火扑向了赤雪国的军队,所到之处都化为了焦土。
“尘归尘,土归土,就散了吧。”女人黯然的看着满地焦灰,无声,无言。
数日后,在鬼巫女的带领下,洛清国攻下了赤雪国的国都。
岩清坐上了两国的宝座。已经没有什么赤雪国了,他下了屠城令。
为庆祝胜利,岩清举办了一场国宴。宴请各地贵族,而对百姓则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宴会上无比的丰盛华丽,让人有不真实的感觉。
王座上的年轻人紧邹眉头,焦急地在等待什么。
是的,他在等那位助他一臂之力的人,他要娶她为妻,给她无与伦比的地位作为报答。若不肯,就赐她万顷屋锦。
依然是一样的方式到来,依然是不染凡尘的冰冷,麒麟吞吐着火焰不温不怒,一切都是无声的震慑。
“我来取我应得的报酬。”女人冰冷的看着所有人,他们跪着,眼中带着野心,不屑。
“您想要得到什么。”岩清起身渡到女人身边。
“马上就知道了。”女人看了他一眼,闪过怜悯和嘲讽,这是对王权的藐视。
“嫁给我好吗?”岩清上前一步,手握了一缕女人的柔发柔声的问。
“地狱的哀鬼,愿意陪你。”女人勾唇一笑,那么的倾城。她张开双手将那粉末再次吹出。这次年轻人看清了,那些是很细小的鳞片,迷入了他的眼睛。
“啊。”惨嚎,回荡在王城上空。
“碎麟,流火。”再次念起那禁忌的咒语,风声水起地动天摇。天地再一次被焚为焦无,女人站在那大火之中无言的笑着。蛇灵慢慢爬出,眼中勾着对无知和欲望的嘲笑。
“得到是要付出代价,等价的代价。不多也不少。一命换一命。”风中传来这残音,女人早已不见了身影。那象征契约的黑布在火中渐渐化为灰烬,散了。
洛清国和赤雪国一同消失在了时间的河流里,唯有那个女人清晰地记着一切。
后续:
“哗啦。”一声脆响,惊醒了躺在沙发上小歇的女人。揉揉睡眼,女人望向了发出响声的源头——厨房。地上尽是盘子的碎片,女人皱起眉头。
“蛇灵,你在干嘛?”有些恼怒,讨厌被娆梦的女人坐起身来看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蛇。
“……”一阵沉默“我错了。”女人掩住脸,长叹了一声。
“抱歉,不小心,咝,打了两个,咝。”女人无奈的看着蛇,每天都给她添些事情才行。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打断了这暂时的沉默。蛇灵趁机溜回它的小窝,女人起身拉开了大门。一个阳光灿烂的男子立即闯了进来,将手中的大包物品放在桌上后,急切地冲到饮水机旁为自己打了杯水。
“呼,累死了。”喝完水的男子往沙发上一倒,长喘了一口气,到“死电梯又坏了,害得我只能爬上来。”男子充满歉意的向女人干笑了几下。女人也不在意,只是轻轻关上了大厂开的门扉。
青年环视四周,将目光锁定在了厨房的地板——那几只打碎了的碟子上。
“哎,您又把盘子洗打了?我不是说了吗,不会洗就不要洗了,那那下次再买几个好了。”青年抄起扫把,对女人说。
带青年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又将为了遮挡阳光的厚重黑纱窗帘卸了下来,准备丢到洗衣机中。霎时间,不过巴掌大的小屋充满了阳光。女人因突然射入的光亮有些不适。想将袖子挡在了眼前,却发现自己穿的是一件淡蓝而带些褶皱的正式工作服,没有长长的袖摆。只好有些沮丧的眯缝起眼睛,再用手挡住。
“我说您那,干吗老弄得黑乎乎的,看这太阳多好。”说着,青年做了一个拥抱阳光的动作。女人低下眼眉,也不说什么,任由阳光倾泻在她身上。青年自打了个没趣,又开始收拾屋子。
“东西该晒晒了。把被子,毛毯都交出来,我来晒。” 青年将沙发上的毯子凉到了窗外,一时间黑丝的布料反射在阳光下徐徐生辉,就是有些碍眼。
“算了,我自己拿。”见女人没有丝毫去拿的打算,青年便兀自的收了两张毯子和一张被子,将它们一一晾在了窗外。
“嗯,干净多了。”青年很满意的看看房间,这里应经被收拾得干干静静十分妥当。
“嘿嘿,这个没洗。”目光交织在了蛇灵身下的黑布毯上,伸手去抓。这一举动引起了蛇灵的强烈不满,张口便咬在了布的另一端,和青年玩起了拉锯战。
无视这一人一蛇,女人兀自的走到阳台上,看着窗外的斜阳和楼下热闹的街市。
“真热闹啊。”成功夺到战利品并无实蛇灵咝咝的不满后的青年也踱步到女人身边。唏嘘一叹,不禁感慨时光如梭物是人非。
“听说西边建了一个欢乐主题公园,去看看吧。”
没有回应,女人只是动了动眼睛,视线从青年身上一扫而过,又专注于街市的繁华。
“哎,我先走了,小艾在等我。”青年转身,快五点了第一次约会可不能丢脸啊。
“咔哒。”青年离开了。屋中再度恢复寂静,一切都仿佛波澜不惊。洗衣机里,黑帕散发出游龙般的金光,和女人身后身后蛇灵眼中的一抹幽蓝都消失在时间里。
今后将如何?
不知。
明后将如何?
无晓。
一切都等待岁月的河水慢慢流淌。
匆匆的来匆匆的去,不如就这样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