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与重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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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黄昏，海水涛涛。

坐在休闲椅上的要自由看着不远处进进退退的海浪。浪花上弹悦着柔美的夕阳。海风时不时也吹拂着。身着泳衣的要自由身上起了些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整个身体也不由地收紧了。而海风并没有因为她的受冷而停歇，它依旧不疲地打乱着她的头发。

要自由把被风打乱的刘海理了理后，把它们支进右耳与大脑的缝隙里，于是她的右侧脸无余地暴露在黄昏的空气中。

远处途经的轮船不绝如缕地传送着节奏的机械声，或轻或重。自由的海鸥在海空上无忧无虑地翱翔，彼此追逐着。而之于要自由，她并不会去注意沙滩上还有谁在玩耍、休憩。因为她只要自由的世界，她只要自己一个人的独立世界，她只要拥有一个自由的世界。而她现在能够如此惬意地坐在这里看她所钟爱的黄昏，是她用近十年的努力和丢弃换来的。十年前，她给自己一个这样的信念：我要成为一个自由的女人。十年后，她给自己一个无懈可击的答复：我终于成为一个自由的女人了。

她躺了下来。天空很蓝。只是近黄昏了，多了些凉意，多了些冷清，多了些模糊。她闭上眼，于是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呈现出来：薄薄的银行卡里有千万的个人资产，豪华的别墅中有一辆百万的精美轿车，别墅在宽广的海边自信地挺立着……想到这些，要自由不禁地对自己满意地笑了笑。

这一切都来之不易，她为此花费了青春和精力，舍弃了爱情、友情、亲情。所以她同时也认为自己能够有一种生活是理所当然的。

天暗了。她已经看不清远处高飞的海鸥了。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但她并不知道，因为在她心里这个世界除了她自己，其他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可有可无。他人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均与她无关无联。她告诉自己该回去了，于是站起来在原地扭了扭身体、伸了伸腰。

来到别墅前，虽然她每天都生活在这个家里，但每每站在门外，扫视它华美无限的外表，要自由便由衷地微笑起来，给自己一句肯定的话：我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一进门就可以看见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无疑，它是要自由所喜欢的。画中白云缭绕山峦，朦朦胧胧；一泓清水自山涧流出，站在画前好似听到了流水清冽的叮咚声；一座石桥静静地躺在小流上；小流边的一栋茅草屋前一个身着长袍的骚客在抬头仰望远处的群山，心旷神怡，他手中握着一把纸扇。她歆羡与他的怡然自得，歆羡与他的潇洒。十年前，要自己就是因为这幅画才让她下了那个“自由”的信念，并为之孜孜不倦的奋斗。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和画中的人物一样生活在那个幽美的环境中，但她知道她可以去过与他在本质上相同的生活。是的，她认可她现在的生活。画中的人是自由的，现实中的她也是自由的。

她一如既往地在画边的日历上写上两个字：自由。这表示她自己又过了一个自由的日子。

倘大的屋子里，她每一步的行走都有足音的轻轻回响，缭绕在这个寂静的环境中。灯光是静静的，木椅是没有说话，窗帘一动不动……房前那条由石片砌成的小道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苍白可畏。

三十四岁的要自由还是一个单身。大学毕业后，她和男朋友分道扬镳。他叫无孤独。因为她要为她的信念矢志不渝地奋斗。恋爱虽甜美，但它限制了她的自由，而这是她所不能容许的。二十五岁的时候，唯有她一个女儿的她的父母亲催促她早日完婚，但她置之不理。两个老人不停地催促，她不耐烦了，为此跟他们大吵了一架。从此以后，她便没有回去了。一个人的生活由此真真正正的开始。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节目：《逃避孤独》。这个节目她坚持看五年了。因为在这里她找到了某些精神的慰藉。她时常会成为节目中的一个角色。听他们倾诉逃避孤独的过程，听他们讲诉不再孤独的生活。而节目结束后，她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经被泪水沾湿了。而这时她总会问问自己：我在现实中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她陷入沉思。她端起桌上冒气的水，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但她一定不会去拭掉脸上的泪水，因为她要泪水陪着她入睡。

远处的船声在恣意地伸展。要自由听到了，便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只见远处的黑幕上有一点光亮在缓缓移动。而此时她的内心便获得一袭不可言说的抚慰。是的，她每天都会去重复这样的情节，但她并不为此感到疲惫和无味。她就这样看着，直到自己的困意来袭。

虽然她知道自己每天都伴着自己的泪水入睡，但她并不为此责备自己。陪伴的方式有无穷多种，而泪水的陪伴即为一种有效的陪伴。要睡了，她暗示自己：“不怕，明天又是自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