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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其他类别 作者:蔡野 书名:苍茕 更新时间:2014-03-21 01:27:46 本章字数:3378

世界一直以一种复杂的姿态往前发展。

我想应该这么形容。生命是片长满杂草的荒地。爱是一只装满仇恨的盒子。而我们,是正反两面刻有不同花纹的硬币。轮回交替之前,各种轨迹层层堆叠,没有,没有尽头,只是遵循某种规则循环。变数出现之后,我们在黄昏的街角邂逅,在其他黎明的巷口失散,来不及忧伤,抑或缅怀。过程并不精彩,但是一定曲折。就像早已排练好的闹剧,出生时开场,死亡时谢幕,除了熟悉台词,我们别无可做。

我们,我们都是齿轮,很凑巧地碰到一起,咬合,并且转动。所以我猜我的身边每一个人,每次偶遇甚至每次离别,都是遗产般的财富,强求不得,推脱不了。所谓缘分其实就是我的左脚刚好踏在你的右脚脚印之上。命中注定,然后在劫难逃。

(以上第一章引言)

刚开始时没有人意识到其实自己就是主角。

报名那天有雨,乌云沿着山坡爬满整片天空。雨水倾盆然后倾缸,路边水洼不停浮现大大小小小的圆。我猜这是一个预兆,暗示以后四年我会过得十分坎坷。因为爷爷说过,我的五行属火,一生忌水。

负责接待我的是个师姐,姓赵,未婚,身材还算不错,长相类似人猿。我刚下车她就露出微笑,钢制牙套迎着风雨闪闪发光。还好我的心理素质不错,换了别人估计已经毅然退学。必须强调我没以貌取人,以上纯属正当描写,不含任何感情色彩。

之后整个上午我都听她指挥,交费,买卡,转交档案,逐渐发现除了长相之外她几乎没其他缺点。声音尤其好听,很干净的,很柔软的,很祥和的,像首怀旧的歌。所以我在路上没话找话,不停问这学校怎么怎么。她说,有我在的学校能不行么。语气铿锵,不留一点余地。

这个学校的确不错。填志愿前我和爷爷来过一次,用个很低俗的词语形容就是,惊艳。竹林深处藏着石头桌椅,两排香樟整齐而又葱郁,各种灌木沿着篱笆爬满角落。今天大雨滂沱,建筑轮廓仍旧清晰,所谓天生丽质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套用别人的话来说,在这学校安家肯定长命百岁。

宿管部门把我安排到了校外公寓。下午师姐带我过去,说好不远不远,只有两百来米,可是顶着大雨走了十多分钟前途依然茫茫。我忍不住问她,到底是两百米还是两千米啊。她比我还无奈,回头耸耸肩膀,大概意思是说她也不懂。当时她把我的箱子拎在手里,头发早已湿透,T恤近乎透明,背影隔着雾气显得特别伟岸。我的箱子里面装了很多器材,少说也有四十来斤,别说换成其他师姐,就算换成师兄也会喊累。奇怪的是她比动物还要凶猛,仿佛拎只小鸡似的气定神闲。我有一点慌张,情不自禁冒了一句,师姐你是不是体育系的。她没答话,回头瞪我半天,嘴唇往上勾起弧线。气氛似乎有些失控,某种情绪不停断裂。我不怕她揍我,只怕她一激动又拿钢牙吓我。所以赶紧岔开话题,笑嘻嘻的鬼扯,我说,师姐一定累了,中午请你吃饭怎样。结果遭到断然拒绝,她说,妈妈让我别占小孩子的便宜。

我今年十九,不小了。

好不容易到了寝室,铺床又再花了一个小时。其实姑姑说得很有道理,男人天生不是贤妻良母的料。事实为证,我把床褥塞进被套,开始还在奇怪怎么弄不平整,最后差点没把棉花全部拆散。毛毯被当成了床单,名正言顺铺在表面。不明白棕垫的用途,索性拽出来扔到床脚。枕头貌似长了倒钩,夹在棉絮中间半天拉不出来。由此可见我铺的床根本不能算床,反而有点类似狗窝,冬不暖,夏不凉,极具民族特色。不过没有关系,我学狗叫惟妙惟肖,以前朋友为了突显某些关系一直叫我野狗。狗住狗窝,天经地义。

整理完毕已经接近三点。

寝室其他人还没来,我在阳台站了一阵,忽然不知道该先睡一会还是先吃东西。不得不说我很优柔寡断,其实‘很’字根本不够力度。我在性格方面等于二级残废,常常为了一些没必要的问题不知所措。以前有次准备出去旅游,婆婆问我喜欢海南还是北京。我没办法迅速做出决定,所以花了两周时间查找资料,花了另外两周时间分析对比,直到寒假结束还没搞清哪的气候条件比较适合我的体质。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跟某些旁人一样铿锵,或者说是果敢。可是那些犹豫深深印进骨骼,不管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扭转。算我懒散好了,最终我选择了顺其自然。

我的考虑一如既往持续很久。天色逐渐暗淡下去,雨水仿佛帆布一般漫过城市。风从门缝挤了进来,刮过书桌以及我的鼻梁。阳台外面忽然传来声响,似乎什么东西被风吹落。我转过头,隔着雾蒙蒙的玻璃,正好看见一个男生捂着脑袋蹲在墙角。必须强调这是一个很诡异的画面,类似某种开头,又像一个结尾,无声无息埋下无数伏笔。我没觉得诧异,反而有些亲切,似乎曾经见过,梦里,过去,或者仅仅只是刹那之前。专家称之为即视感,但我宁愿相信另外一种解释。很多年前爷爷说过,生命是条漫长的路,很多人在途中等你,不是所谓宿命,也没丁点预兆,碰头之时你会发现你们其实早已熟悉,不单长相,还有性格,以及其他许多。换句道家的话来说,这是天意,不可违逆。

那人似乎没有注意其他,扶着墙壁站直身子,随手点了一支三五。他说,妈呀,痛死我咯。说完吐了口烟,神色懒洋洋的,似乎睡醒没有多久。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是擅长外貌描写的人,在此之前从来没谁像他一样让我感到无从下笔。简单点说好了,他穿黑色NIKE,眉眼清晰,棱角分明,似乎笼着某种气息,微笑也好,皱眉也好,生气也好,统统让人觉得干净,蓬松,优雅,甚至温暖。

不知为何我有一点恍惚,灵魂深处某些情绪不断抽搐。记得以前爷爷家里住着一个男孩,某种程度上说十分接近黑色NIKE,一样干净,一样优雅,永远不会让人觉得厌烦。是的,永远,我在这里用了永远。因为那个男孩已经死了,三年,四年,或者更久以前。每次回忆起来我都觉得思绪混乱,时间地点情节统统模糊不清。我只记得那夜有场大雨,淅淅沥沥一直下到黎明。淹没了某个小花园,淹没了斑驳的血污,淹没了刺耳的哭喊,淹没了我能回忆起的整个童年。爷爷叮嘱我要牢记教训,以免日后悲剧重演。我没反对,也不赞成,毕竟当时只有八岁,远远不够力气抵挡某些复杂情绪。其实遗忘也是一种本事,一直以来我都十分懦弱。三天之后我把整个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自然而然也好,刻意回避也好,反正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梦见某人沾满鲜血但是仍旧平和的脸。

我还没从回忆深处清醒过来,黑色NIKE已经拎着行李走进房间。奇怪的是他比我还惊讶,看见我的瞬间差点喊出声音。他说,死人还是活人,怎么一声不吭。我装深沉,微微侧过脑袋,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在旁边坐下,上下打量了我半天,眸子深处全是警惕。然后他说,你是不是全看见了。我咬咬牙,忍着没笑,过了半天才说,你拿脑袋撞墙,跟耍杂技似的,我没理由不看好吧。他很诧异,微微愣了几秒,随即垂着脑袋笑了起来。阳台外的光线正好洒在他的唇角,仿佛水滴一般往上弹跳,有种很柔和的色泽。他说,这叫以痛攻痛,祖传秘方,专治头痛。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暂时忘了追问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了阳台。

黑色NIKE姓王,名字比较魔幻,叫做天苍。当时我没反应过来,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想通。又不是玩网络游戏,干嘛搞得这么火树银花。天苍啐了一口,伸出食指不停抚摸鼻梁。他说,庄子的《逍遥游》,‘天之苍苍,其正色耶,其远而无所至极耶’,意思是说我和天空一样广袤无垠。他还没有说完我就笑了起来,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点叫齐天大圣。

接着换我自我介绍,其实我的名字也很魔幻,叫李破茕。天苍没问其他什么,随手扔掉烟头,微微露出笑容。他说,茕茕孑立,茕的意思是孤单吧。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心情,十几年了他是首个没有把我当成‘破穷’的人。通常在我自我介绍之后别人都有疑惑,为啥选了这么一个不吉利的‘穷’字。稍微有点文化的人就会解释,没见人家前面有破字么,意思是说破除穷苦,当大官,找大钱……

写到这里不得不说,其实我倒宁愿选择‘穷’字。

我的名字是我爷爷取的。据说我的出生方位,时辰天色以及星象,全都和我自身属性不符甚至相冲。所以我这辈子注定孤独,就像悲剧里的主角,独自一人摸爬滚打,唱自己的歌,写自己的字,最后自己陪着自己死在角落。出于某种关怀,爷爷叫我破茕,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这是自欺欺人。我有很长的路要走,会遇见很多人,会经历很多事,然后记得一些什么忘记一些什么。麻木也好,习惯也好,统统都是心态。等到十多年后,等到长大成人,等到某些睡不着的夜晚,等到走完那条漫长的路。终于我会发现,其实所谓孤独,只是一个简陋的形容词。我没别的任何情绪,我不在乎也就没人在乎。我只是我,一个路人,有着伤痕累累但是仍然傻兮兮的灵魂。

其实这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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