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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东方玄幻 作者:wanshanw 书名:幻世路 更新时间:2014-03-21 02:42:55 本章字数:5069

朔风飞扬,裹夹着沙土在这片广袤荒凉的戈壁上肆意地呼啸着,将一座座黄褐色的石山侵蚀成风的形状。

在两座石壁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轰踏而来,卷起漫天的沙尘,其间还夹杂着几句呼喝声,在这似乎数千年没有人造访过的火风戈壁上,显得格外突兀。

“站住,擅闯我们塔蒙族的禁地是要受惩的!”

原来竟是有两队人马!后面那队人个个身高体壮,额上扎着一圈草绳,脖子上戴着由兽牙装饰成的项链,加之脸上的彩纹和赤裸着的上身,显得凶悍狂野之极。跑在最前的壮汉高喊着想喝止前人,见前面的人马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愤怒地一夹马肚,从背后取出一支箭来,搭弓射去。

前面那人似乎听到了弓弦的声音,极为敏捷地侧平上身一闪,同时腾出一只手来,在那支箭堪堪从身边飞过时,手上的剑一格,将箭矢格偏了方向,使之不至于危胁到前面的同伙。只是这一手,便可看他不俗的武技。

这队人马装扮不一,有剑士,有盗贼,有弓箭手,甚至有一名初级的光系魔法师!看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还不慌不忙的样子,显然是一队经历过很多风浪的经验丰富的冒险者。

这次心血来潮之下,他们一致决定到塔蒙族人的所谓“禁地”来探个究竟——虽然整个龙影大陆的人都将这支几乎与世隔绝的种族称为“未开化的野人”,并确信他们守护着的只不过是他们的祖先流传下来的某种莫名其妙的“图腾”。

不过,冒险者们总是喜欢刺激的生活,哪怕风餐露宿十几天而没有实质性的收获。

“见鬼了,是哪个先说要来这破地方的?”其中一个腰里别着两把斧头的冒险者一边疾驰一边骂咧咧地吼道,“我呸!老子吞了一肚子沙子!”

“不想让沙子撑着,就闭上你的臭嘴!”那名背着一把劲弓的射手瓮声瓮气地回敬着他的同伴,一边扯了扯被他用来捂住口鼻的披巾。对于在后面紧追的那队野人战士,他们似乎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何况,在整个大陆推行“希丁语”为通用语已经近千年的今天,早已没有人能听懂这个族群的语言。这样一追一赶疾驰了大半天,已经到了黄昏的时候,双方都没有放弃的意思。那队塔蒙族战士眼中的焦急愈来愈明显,却又始终无法拉近距离阻止对方。

而那队冒险者也很无奈,身下的马匹已经不堪劳累,随时都有可能趴下。更重要的是,就算现在停下,付出点代价击退那队野蛮人,之后如何走出这片戈壁也是个大问题。

天地之间一片昏黄!

眼看就要天黑了,就在冒险者们越来越觉得此行荒谬之极,打算接受“现实”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自己跑进了一处狭窄的壁缝中。这个地形,正如一跺齐整的雪块被人踩了一脚,而他们正沿着这个脚印子,已接近了脚尖的位置——前方,已然没有了去路!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此行的终点似乎也到了。眼尖的射手首先叫道:“看,前面有点名堂!”

在“路”的尽头那高高的崖仞脚下,裸露着一块半球形的倒锅状物体,类似神庙建筑中的圆穹顶,仅露出地面部分的直径就达十几米,令人联想到在这地底下还深深地掩藏着它宏伟的躯体!

而在半球体的顶端上,赫然耸立着一座与真人一般大小的少女雕像!

她静静地站立着,身姿优雅轻盈,头戴花冠,衣袂翩翩,左手捧着一束花,右手微微前伸,似乎想牵住谁的手,可是又有些犹豫,清澈的眼眸里和美丽的脸庞上写满了忧伤。

她为何如此忧伤?她想留住谁?谁的手刚刚从她的指尖上划过?

尽管她的身后是高高的壁仞,但她却并不因此显得渺小,她的庄重和气质深深地震憾了那一队突然闯入的冒险者,大家都屏着呼吸看得怔住了,直到其中的盗贼喊了一句:“我想上去摸摸她!”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对他怒目而视,显然是不满他破坏了大家仰慕的心情。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有了走近雕像膜拜一番的意愿。

盗贼首先付诸行动,解下披巾,缠在靴底上防滑,然后以极其敏捷的身手两下跳跃,蹬上了圆顶,轻轻拂去堆积在上面的沙尘,凝重地抚摸着少女的裙角。只是他摩挲了一会后,似乎觉得不对劲,又拂开更多地方的积尘,双眼放光地瞪视着,随后竟又拔出匕首重重地往裙角上刺去!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少女的裙角并没有像大家预计的那样被弄出一点瑕疵来,反而是盗贼被反震得从圆顶上滚了下来。大伙们正有些莫名其妙,盗贼已兴奋地叫起来:“玉晶!她是玉晶雕成的!”

“玉晶”两个字很快将这伙冒险者的头脑震晕了——据说大陆上最富强的新月帝国的皇后佩戴的吊坠上就镶嵌着一颗拇指头大小的玉晶,那已是大陆上罕见的价值连城的宝贝,甚至已有名家专门将它命名为“新月石”!而普通的贵族女子即便处心积虑想在自己的首饰上镶一颗玉晶,也往往不过是一颗小小的肉眼勉强可见的玉晶。

想到这样一尊通体由玉晶雕塑而成的美丽圣洁的少女像该如何形容其价值,所有人都瞪直了眼,喉结发干。

就在这时,塔蒙族战士已经追到了近前,看到少女雕像已暴露在这伙外人贪婪的目光下,他们纷纷从马上跳下来,双手掩面,跪伏在地上一阵哀嚎,似乎在祈求神明的宽恕。

几个冒险者互相对视一眼,立刻便达成了默契——在他们看来,这可是一笔天一样大的财富,这种诱惑让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杀光这群将阻拦他们发财的野人。至于是否亵渎神明,他们可从不考虑这样的问题!

因此,他们不约而同地握紧手中的武器,往前迈了一步!

塔蒙族战士也别无选择,哪怕这群闯入者并无觊觎之心,也不容许他们带着这个秘密离开这里。战斗,就在下一刻打响了!

擅长近战的双方人马瞬间绞杀在一起,后方的弓箭手一边迅捷地躲闪来自敌阵的远程攻击,一边不失准度地朝对方射出一支致命的箭矢。

塔蒙族战士的武器装备丝毫谈不上精良,甚至身上没有任何基本的防护,但人数上的优势及从小在荒野与丛林里练就的实用战技和强壮体魄弥补了这点不足,冒险者团队中的剑盾战士不得不守在后方专门保护他们的魔法师。

而那名盗贼则游击在两个战士和一个狂斧士身后,寻找间隙给那些塔蒙族战士以致命的一击。整个战场上最血腥的攻击竟是来自他手中那两柄毫不起眼的匕首,几乎每一次出击都带来一篷血花!

冒险者团队之间默契的配合及他们个个不俗的武技很快收到了效果,再加上光系魔法师不断地为同伴们加持魔法护盾和治愈魔法,他们在几乎没有伤亡的情况下一点一点地啃噬着塔蒙族的战士。

不过,战场上还有另外一种微妙的变化——似乎是有意为之,塔蒙族战士在激战中悄悄地转动着阵营,待冒险队伍惊觉时,对方已经兜到了靠近雕像的那端。

只是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几名战士已经永远地倒下了,还有一些重伤的战士躺在边上也失去了战力。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狩猎、一起喝酒的伙伴,其中还有些是亲兄弟!

但此刻,没有人因此哀声痛哭,守护圣地的天职让他们心中只有血性,哪怕是付出生命!

入侵者们想像不出是什么样的信仰能让他们做到这一点——其中一个被对方的大剑士生生砍去了一条腿的战士,竟还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朝少女像的位置爬去,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

但是爬到少女像的脚下时,巨大的疼痛和仅余的一条腿似乎已不足以让他站起,尝试了多次也未能成功,最后单腿一颤,不幸从圆顶上滚了下来!

塔蒙族战士转头看到这一幕,明显地焦虑起来。一个射手立刻冲过来,却不是要扶他一把,而是直接冲上了圆顶。先前的单腿战士冲他吼道:“不要!阿苏改,你必须活着回去!”但阿苏改却没有任何停顿,眼神就如将慷慨赴死的壮士一般,拔出腰上的短刀划破手腕,让自己的鲜血喷溅在少女胸前的吊坠上,然后跪下来开始了吟唱:

“伟大的圣女阿芙罗,您的子民在守护圣地时遇到了困难,让您的尊严受到了侵犯……”

原本还有些猜疑的冒险者队伍虽然听不懂塔蒙族语,却也感到了不妙,射手的箭和浪人的弩同时射向了阿苏改的背心!

受到重创的阿苏改一头磕在雕像上,但双手却紧紧抓住少女的脚踝,用最后的力气继续吟道:“请允许我,用我的鲜血来赎罪,换取您留下的神秘力量,消灭您面前的敌人吧!”

话音落下,少女胸前的吊坠陡然间发出一道血光,正中阿苏改,将他的身体远远地击飞了,砰的一声落在战场中央。

激战的双方都因这异变停住了手,怔怔地看着阿苏改的尸体,怪异的一幕很快发生了:阿苏改周围的沙石就像有了生命一般,纷纷涌向他的尸身,一层层地将它包裹起来,几息之间,就将他的身形扩大到了五米多高!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竟慢慢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赫然是一个红褐色的石巨人!

石巨人立刻对这伙入侵者开始了血腥的杀戮:离他最近的那名大剑士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一只大脚迎面而来,然后是胸骨碎裂的闷响,身体已经被踹飞了……

恐惧瞬间笼罩在其他冒险者身上,但是逃命已然来不及。石巨人竟然有着与他巨形身体成正比的速度,没有人能逃过他的报复,冒险者一个接一个地被追上,然后,被他巨大厚实的手掌拍脆脑袋!只有那个盗贼凭着快捷的身手堪堪能躲过这样的拍击,但石巨人的另一只手也瞬发而至,一拳打在他的脑袋上,溅起一篷脑浆和血水……

几息之间,战斗已经结束!转回到雕像的前面,石巨人的身形已经有些摇晃了,然后轰的一声,双腿支持不住似的跪倒在地。

“阿苏改,你是我们的英雄!”塔蒙族战士纷纷单膝跪地。石巨人微微晃了一下头,看着他们,动了动嘴唇,似乎在说一个人的名字,然后便轰然倒地,化成了一堆沙土。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雅玛。

※※※※※※※※※※※※※※※※

“啊——”

一个凄厉的女声从迷雾森林和火风戈壁交界的塔蒙族部落中传来,撕裂了这一处夜空。

“雅玛,圣女保佑你!再坚持一会,圣女会赐给你和阿苏改一个强壮的孩子的……”在一个壁洞里,正在分娩的少妇显然是难产了,老婆子的抚慰之言没有起到作用,她只觉得心神不宁,胸口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而体内的孩子似乎是四横八叉地占据着她所有的痛觉神经,每动一下都给她带来无可抑制的痛苦!

痛叫声渐渐嘶哑,这样令人纠心的难产持续了整整一夜!

直到次日艳阳高照时,一阵脆嫩的婴儿的哭声才从壁洞中传来。上百个一直守候在洞外的塔蒙族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待老婆子把孩子抱出来,族长立刻接过,一脸庄重地往祭祀小屋走去——这是塔蒙族的一个仪式,每个新生儿都要请部族的祭祀为之洗礼、取名,并通过祭祀得到圣女的祝福。

“圣女在上,您又多了一个卑微的追随者。现在,他需要得到您的指点和祝福!您从来不吝惜您的慈悲和神力,请赐给他强壮的身体和勇敢的心吧!”族长托着婴儿跪在地上,虔诚地祈求。

老祭祀微微睁开双眼,看着族长手里的孩子咕哝道:“唔,想不到他居然没被我这老太婆吓倒。来吧,让我看看这匹小野狼的命格!”说罢她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抚摸着孩子的头开始低低地吟哦,连族长也听不太懂。

※※※※※※※※※※※※※※※

“哧!哧!”两支箭矢狠狠地扎进阿苏改的后心……

“啊——”雅玛在分娩时痛苦地哭叫,随后头一偏,昏死过去……

“全部杀了,这些低贱的野人不需要留在世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沉沉地下着命令。在他身后,是一大群被俘虏的塔蒙族老弱妇孺,随后,闪着寒光的刀剑开始往他们身上砍去……

金戈铁马,杀声震天!一支由塔蒙人带领的军队被如潮水般的敌军瞬间淹没,血肉横飞!正当大家绝望地嗷叫时,又一个巨大的魔法火球破空而来,带着灭顶的威力“轰”地砸到了眼前……

“嗷——”老祭祀缩回颤抖的手,被吓得跌倒在躺椅上,身旁的火堆映照着她那已经扭曲的枯脸和她眼里深深的恐惧。

“厄运之子!厄运之子!”她颤抖地指着那个孩子,一边往后缩着身子,“不能让他留在这里……不!不能让他留在这个世上!快,带走他,杀了他!”

“呃?”老族长怔住了,几十年来,他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圣女的意思……”

“这是煞星,留下他只会带来灾厄,快,带到远远的地方去,弄死他!”老祭祀甚至不想再转头看他一眼。

老族长痛苦地走出祭祀小屋,迎面上来一个人,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句:“雅玛已经去了……”

老族长一怔,随即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

※※※※※※※※※※※※※※※※

不久后,一骑塔蒙族快马奔出这块领地,往北方疾驰而去,他背后的行囊里,装着一个新生的婴儿!

在一个路口,这骑快马遇到了一队塔蒙战士,他们一个个神情凝重。后面的十几匹马上,驮着几个重伤的伙伴,还有一些已经死去的战士——正是那队以沉重的伤亡代价击杀了入侵者的圣地守护战士。

了解到他此去的目的后,圣地战士们愤怒了:“这怎么可以,阿苏改刚刚为圣女献出了生命,我们怎么能伤害他的孩子,他死前惦记的就是他的雅玛和孩子!土打,你不能这么做!”

背着阿苏改遗孤的土打为难了:“我也不忍心,阿苏改是我的好兄弟!可是祭祀说,这是圣女的意思……我该怎么做?”他痛苦地揪着头皮。

“这样吧,你把孩子送到迷雾森林我们塔蒙族的狼耳部落去,交给一个叫坎布的大叔,”圣地战士的首领奴鲁沉吟道,“坎布是雅玛的亲叔叔……但是,最好别告诉他这是雅玛的孩子。”

“也只有这样了,希望这孩子……”土打有些心烦意乱,没再说什么,带着孩子离开了火风戈壁,往迷雾森林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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