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 相依为命
血一般红的残阳挂在西边的天空，散发着落山以前最后的余热，温暖着这苍茫大地，巍峨的白鹿山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中，仿佛是沉睡的巨人般静静的守护着他脚下的竹溪村，远远望去，竹溪村中炊烟袅袅，忙碌而幸福的女人们正在准备可口的饭菜，期盼着在外劳动的丈夫和不知道野到什么地方去了的孩子回家吃饭，不时还传来几声鸡鸣狗吠，俨然一副美丽的世外桃源景象。
在向阳的山坡上，一头不知道有了多少个年头的老黄牛，正悠闲地垂着头啃着鲜嫩的青草，长长的尾巴不时打向自己瘦骨嶙峋的躯体，试图赶走讨厌的牛牤。离它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名年约七八岁的孩童面朝天地躺在柔软的草丛中，双手枕在脑后眼睛微闭着，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青草，右腿搭在左腿的膝盖上，轻轻晃动着，看上去颇为惬意。
突然听见那孩童大叫一声，口中叼着的草根也摔在地上，他一骨碌翻将起来，右手背使劲的在脸上擦着，左手指着天空中已然去远的一群飞鸟，破口大骂：“他奶奶的死鸟，居然敢拉屎在小爷脸上，要是落在小爷我手上，不把你们烤了吃才怪！”
正在享受美味的老黄牛听得动静，懒洋洋的抬起头，看见那孩童在那里气得跳脚，摇了摇硕大的头颅，正待低头继续享受美味，背上却是一痛，原来是那孩童远远抛了一小石子过来。“走了，大黄。”说罢，那孩童转身顺着崎岖的山路向下走去。
老黄牛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脚下的青草，又扭头看向渐渐远去的孩童，喉咙处滚动了几下，这才不情愿的迈开步子，跟着那孩童朝山下的竹溪村走去。
进的村口，一人一牛径直朝村东头的一间破烂不堪的茅草屋走去，那孩童高声喊道：“王老爹，我和大黄回来了。”从茅草屋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虎，你回来的正好，刚才铁柱给我送来了一条山猪腿，说是他今天上山打的，这孩子就是能干，不是实在危险了点……”
这孩童原来叫做张小虎，父母也是这竹溪村的村民，可是在张小虎四岁的时候突然双双失踪，留下张小虎一人孤苦无依，幸好同样是孑然一生的孤寡老人王老伯看他可怜，从此收养了他，两老小相依为命，转眼就过了三年。
张小虎笑道：“老爹，铁柱哥是我们村里武艺最高强的人，连老虎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何况只是一头小小的野猪呢？你老是白担心了。”
王老头还在那里唠唠叨叨：“你小子知道啥？骏马也有拉稀的时候，何况是人……”
张小虎将大黄牵到牛圈中，把缰绳系在柱头上，摸了摸大黄硕大的牛头，“大黄，我先去吃饭了，一会再过来给你喂草料，你乖乖的睡一觉吧。”
他走进屋，看见王老头正在厨房里忙个不停，不时传来阵阵肉香，不由食欲大动，径直吞了几口口水下去。他跑到王老头后面，眼睛盯着锅里的肉块，垂涎欲滴的说：“老爹，我们上次吃肉是在什么时候了啊？？我记得好像是五个月前了吧。”
“就你小子嘴馋，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我们躲在这小山村有口饭吃已经很不错了，听说有的地方又闹饥荒又闹兵灾，到处可见饿死的人，穷苦的老百姓甚至易子而食，那光景才叫个凄惨啊。”王老爹说到动情处，老泪纵横，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张小虎也是听得心里堵得慌，他抬起头看着王老头那满是皱纹的脸，“老爹，人活在世上就是来受苦的吗？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的痛苦？”他天真地问到。
王老头看着张小虎那稚嫩的脸颊，满是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小虎啊，你还小，这些道理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不说这些了，快去洗手，我们准备开饭了。”
张小虎毕竟是小孩心性，听说马上可以大快朵颐，一下子就将刚才的难过情绪抛到九霄云外，飞快地洗好手，老老实实地坐在小木桌旁边，支着手肘，就等饭菜上桌。
过得盏茶功夫，只见王老爹从厨房里端出一大锅的土豆炖野猪肉出来，远远的闻着就让张小虎的魂都快飘出来了，不等王老头将肉放下，他就先拿筷子挑了一块最大的放入口中，结果被烫得大叫一声，连忙将肉吐在碗中。
王老头看得好笑，“叫你小子贪吃，这下烫着了吧，快喝口水吧。”
张小虎吐着舌头，雪雪呼痛，“老爹，你怎么不提醒我啊？我的舌头都快被烫掉了。”
“谁叫你小子那么猴急？”王老头坐下来盛了两碗米饭，将多的那碗放到张小虎面前。“小老儿还没将肉放下，你就吃到嘴里去了，不让你受点教训，你小子学不了好。”
王老头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瓶烧刀子来,先用鼻子大吸了一口酒香,面带陶醉，“香啊，真是好酒。”随后又轻轻抿了一口，在嘴里咂巴咂吧，才恋恋不舍的吞入腹中。
张小虎看得好笑，这种到处都买得到的烧刀子哪能是什么好酒，不过对于王老爹来说不亚于琼浆玉液，看着王老爹摇头晃脑的样子，他心中暗自下了决心，日后自己若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一定要把全天下最好的酒都买来让老爹喝个够。
这顿饭吃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张小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意犹未尽的说：“好吃，老爹还有没有？我还没吃饱。”
“老爹只有一个，哪里还有？”王老头笑骂道：“这么一大锅肉基本上都是你吃的，你还没吃饱，你那小肚子是什么做的啊？”
“老爹，”张小虎突然看着王老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当初幸好有您收留我，要不然我早就冻死饿死了。我以后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你老人家，买最好的酒给你喝。”
“好孩子，你有这份心意，老爹就是立马死了也瞑目了。”王老头听着张小虎发自真心的言语，也感动得老泪纵横，又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老爹，您肯定是长命百岁的。”张小虎肯定地说。
在收拾了残羹剩饭之后，夜已经很深了。王老头催促小虎洗漱完毕，把他赶上了床，然后自己在外间开始编织起渔网来，他们两爷孙的生活全靠王老爹捕鱼换来的钱为生呢。
张小虎在床上看着外间的昏黄灯光，心里暖暖的，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恍恍惚惚中，张小虎听见谁在叫自己的名字，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浓密的雾霭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心里有点害怕，大声叫唤：“老爹，老爹，你在哪里？”
这时从浓雾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虎，不要怕，爹爹在这里。”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衫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牵着一个绿衣妇人的手缓缓向他走来，但是他们的脸张小虎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你们是谁？”张小虎心里害怕，高声发问，借以壮胆。
“傻孩子，连爹爹和娘亲都不识得了么？”那中年男子的声音虚无缥缈，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却又好像无处不在。
“胡说，我的爹娘在我四岁时就不知所踪，生死不明。你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就能信口雌黄欺瞒于我。”说到此处，张小虎像个男子汉一样挺了挺胸膛。
“痴儿，痴儿，”那妇人开口说道，“小虎，爹娘当年将你抛下，是要去干一件非常危险的大事，动辄就有生命危险，否则你小小年纪我们怎么舍得将你扔下不管？现在我们回来接你了，来，和我们走吧。”
“你们真是我爹娘？”张小虎心中已经信了几分，不由自主地向他们走去……
“哎哟。”突然屁股一痛，张小虎猛地叫出声来，睁眼一看，自己哪里在什么浓雾之中，分明还是在自己那间小屋之中，不同的是刚才自己在床上，现在是坐在地上而已。
“原来又是梦。”张小虎沮丧的垂着头，喃喃自语。“爹，娘，你们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小虎很担心你们。”他重新爬上床去，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脑子里全是刚才的梦境，直到天空微泛鱼肚白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