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 第15章 天涯孤剑
“天涯孤剑”梁冰是一个孤独少语的剑客，无论谁见到他都会禁不住想起几十年前马致远的一首散曲《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梁冰自己也非常喜欢这首曲子。现在，他站在惊涛嘴的礁石上，正是残阳西斜，岂不正像独立天涯的一个断肠人？
惊涛嘴是个山嘴，南面海，北靠山，海面极处是一脉又一脉淡淡的山峦。山嘴前惊涛拍岸，乱石崩云。北边的林子里，都是梧桐树，满地落叶，一派卜瑟景象。梁冰是个沉默的人。卜轩只看了一眼就肯定了这一点，因此卜轩说话也立即变得简单起来：“你，我，一定要分出胜负？”
梁冰道：“是！”
卜轩道：“看起来，你比邹祚斌、李国苍、罗古林的武功要高许多，你是傅小龙还是梁冰？”
梁冰寂寥地道：“梁冰！”
卜轩下山这二十多天来已经了解到不少三年之后的江湖上的人和事，如果物是人非，仅仅三年，江湖侠客就更替多变，果然是乱世多变。知道梁冰也是八大名刀名剑的一剑，而且他的武功仅输于空无方丈，在八大高手的四刀四剑中名列第二，是独孤剑派的高手。
卜轩笑了笑，说道：“这么说，你会独孤四剑？”
梁冰听得“独孤四剑”四字，落寞的眼神骤然射出骄傲和自豪的光芒，沉声道：“不错，我会独孤四剑。”
卜轩觉得梁冰这个人除了孤独，还有许多与邹祚斌他们不同的地方，不禁说道：“如果我接得下独孤四剑，你能否把我当做你的朋友？”
梁冰想了片刻，道：“我没有朋友。”
卜轩一怔，轻声道：“那我更愿意做你的朋友，因为你有点像我林炎兄弟。”
梁冰道：“林炎？炎轩刀法？他是你兄弟？那么当年那个已经死了的大赌纺总管卜轩与你这个卜轩又是什么关系？不要告诉我是同一个人。”
卜轩笑了笑，说道：“在下正是卜轩。”
“你没死？传说你是被邱剑一刀刺进心脏，竟然没死？难怪你的凌波微步使的那么成熟，原来你就是当年名满天下的大赌纺总管 卜轩”梁冰震惊，原来和蓝老爷子猜的八九不离十。
“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剑刺中心脏没死吗？呵呵，我告诉你，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交朋友”
“第一，我不想知道，第二，我也不是为了交朋友才来找你的，而是为了跟你比武。现在你要小心，我准备出剑了。”
梁冰说完，一声龙吟，剑已拔出，一线寒光从礁石这边直奔礁石那边。与此同时，一浪怒潮冲击在礁石上，”轰”的一声，飞花碎玉。
假使梁冰出剑前不先警告卜轩，卜轩很可能应付不了这一剑。因为梁冰出剑很快，他的剑尖离卜轩胸口一尺六寸的时候，他的话音才徐徐落下。如果说李国苍的刀快如劲风，那么梁冰的剑就像闪电一样迅疾而不可捉摸。所以，卜轩只有暴退，他退了十二步，梁冰的剑也追袭了十二步。当卜轩掠过第六棵梧桐时，梁冰的剑气才稍稍一缓，卜轩才有机会拔刀。他一出刀就抖出十多个刀尖，疾戳梁冰上三路的八处要害。就在这时，一片梧桐叶子自树梢轻轻飘过刀网，坠地时，这一片叶子早已成了碎屑。梁冰也不等自己的剑势用老，翻腕一挽，挽出一朵剑花，斜飞四丈七尺。卜轩仗刀跟上，”叮叮叮叮”，一刀一剑在空中交击四下。两人身形落下，又到了先前那一块礁石上。
礁石坚硬、锐利。海涛一次次冲扑礁岸，水箭已在黝黑的岩石上射出了千疮百孔。两个身影在夕阳间此起彼落，激越、壮烈，也不失优美。
卜轩架开梁冰的第九十六剑之后，也使出了他的第九十六刀，才劈出，梁冰就不动了，因为卜轩把刀尖架在了他的喉部。
梁冰很沮丧，悲凉地道：“这一刀就是'一往无前'？”
卜轩道：“正是。”
“这和炎轩刀法有些不同，但好像又一样，那么第一刀是什么招数？”
“炎轩刀法的第八式'同归于尽'。”梁冰感激地笑了笑，脸上并没有露出笑意，但卜轩知道他笑了。
梁冰道：“炎轩刀法总共有几招？”
卜轩欣然道：“一共有九招，因此叫炎轩刀法九大式。本来这些招式都是没有名称的，是林炎当初把他的刀法与我的身法融合完善后，为了让我们容易演练 ，容易记住才逐个地加了称号上去。这所谓的炎轩刀法也就是当年我于林炎在西域陷入突厥人围攻之时，为了保命机缘巧合下配合出来的默契。所以融合的刀法。”
梁冰道：“难怪，传闻，当年林炎斩杀西域狂刀后，就凭你二人之力，便可拖住突厥呼儿单于最精锐的数万铁骑兵，使楚公望将军得以千里奔袭突厥大本营，斩敌过万。难道靠的就是这所谓悍不畏死的林炎刀和你那无迹可寻的凌波微步？？？”
卜轩举头想了想誓死捍卫边疆的楚公望，往前一步正色道：“正是”
“那么刚才，卜兄使了多少招炎轩刀法？”
卜轩见他改口称”卜兄”，知道梁冰是因为当年自己在西域一战所折服，已经把自己当朋友了，于是想了想认真答道：“兄弟刚才使了五招，第一招是'同归于尽'，第十九招是'杀身成仁'，第四十八招是'视死如归'，第六十三招是'无迹可寻'，最后一招就是'一往无前'。兄弟本以为梁兄对'视死如归'这一刀一定难以应付，谁知梁兄用刀背一拨一打，就破了这招，实出于小弟意料。”
梁冰道：“这没有什么，这是因为我早知道卜兄用这招破了无极刀神罗古林的无极刀，已经有了准备。只是，卜兄的最后一刀，我也做过准备，本以为一定能够闪避开，谁知到了那时，居然还是束手无策。'一往无前'的身法竟如此神妙，这凌波微步实是刀术剑术中一大神技。”
卜轩道：“兄弟我早在当年就闻独孤剑派有四大剑式叫'独孤四剑'，梁兄刚才所使的第一剑和第七十二剑、七十七剑凌厉无比，几乎令兄弟我没有还击的机会，莫非这三招正是其中的三剑？”
梁冰道：“不错，第一招是'剑指天涯'，若不是卜兄，恐怕只有空无方丈能够在疾退十二步之后方能亮刀回击。后来那两招是'泪洒天涯'和'月满天涯'，本以为卜兄起码得挂彩，谁知卜兄轻轻松松几刀，反而把我迫得手忙脚乱。”
卜轩笑道：“梁兄错了，我出每一刀都不轻松。不过，不是兄弟我狂妄，我总觉得梁兄后两招的威力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好像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泪洒天涯'使得再散一些，'月满天涯'抡得再圆一些，就像这样──”他一边使刀当剑一边解说。
梁冰听得入了神，不禁抚掌笑道：“是啊，泪应飘零，月应圆满，本该如此，卜兄真神人也。如果我能领悟到这一点，就不会这么快地败下阵来。”
卜轩看着孤独少语的梁冰脸上有了欣喜之色，心中也莫名地一阵高兴，不由想起林炎那张几乎没有表情的面庞，心道：“林炎自从家破人亡后确实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他把刀插回鞘中，道：“那么独孤四剑中的另外一剑是什么名称？”梁冰黯然道：“肠断天涯！”卜轩喃喃道：“肠断天涯？”怒潮拍岸处，风扑扑袭来。
梁冰道：“卜兄，我似乎想出了一个破解'一往无前'的法子，我们再比一阵。”
卜轩看看天色，微笑道：“明天吧。”
梁冰道：“好，明天。”
谁知明天还有明天，卜轩与梁冰一共比了五日，喝了五天酒，也谈了五夜话。他们虽然是萍水相逢，却像是琴师遇上了知音，也像是棋师逢着了对手，两人都很快乐。可卜轩一定要走了，为了凤儿，他不能不走。临走的时候，梁冰站在惊涛嘴上，迎风而立。
当卜轩行出百步，忍不住猛一回头的时候，愤怒的惊涛嘴和孤独的梁冰已深深地烙上他的脑海，还有那一片梧桐树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