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三章 柳随风
从宣德峰望去,透过树林可以看见不远处还有一座小的山峰,山峰上却是树少草多,虽然割个草很容易,可是看山走死牛,看着不远,但一上一下,目测这距离在十里开外了,还要下山爬山,看样子,就算一天时间,能割够修屋顶的就已经不错了。但夫子他老人家可是要求日落之前要修好屋顶的。
悲催的纪宁没有办法,这完全是自己找的,一面腹诽着六师兄的狡猾,一面乖乖地到对面山峰割草去了。
宣德峰顶,大师兄与李君漠站在一起,看着对面山峰上那忙碌的小身影。
大师兄道:“你看出来了?”
李君漠点点头:“你见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走七八里的山路方歇息一次的么?”
大师兄道:“除此之外呢?”
“我看不出来。”李君漠摇摇头。
大师兄皱着眉思考片刻,道:“我虽然也看不出来,却能感觉到小九身上那种与寻常孩子不的不同,一是身体,二是精神。”
“身体比普通孩子壮了些,耐力久了些,那大师兄说得精气神又是什么?”李君漠道。
“身体壮耐力久可以锻炼出来,可是行走长久,气息不乱,这可不是能够锻炼出来的,小师弟体内水火失衡,火气旺盛,按道理说这种人,本是生而夭折之命,然而小师弟却能活到现在,实在奇怪。唉,也许只有先生看得出来,可是他却是没有说出来。六师弟,小九既然是我们的小师弟,那你有空就教他点练体之道,好强身健体,这事我会向先生询问仔细。”大师兄严肃地说道。
李君漠未置可否。
“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很高兴。对了,你记得给小师弟送点饭菜。”大师兄丢下一句话便慢慢离开了。
听着大师兄的话,一向面如白板的李君漠盯着远方的身影,咬了咬牙关,扭头跟在大师兄后面,也离开了。
纪宁擦了擦头上的汗,眼看着太阳愈来愈是偏西,心下虽有些着急,还是坚持着先把要用的草割够再说。直至日落月升,纪宁这才浑身酸软的停了下来,总算割得差不多了,现在应该考虑如何把草运回宣德峰了。
先用长草编成绳,再用草绳绑好草,虽然秋深草荒,可还未干透,扎好的草捆,纪宁试了试,竟然纹丝不动。看来以自己现在这小体格,还真是完不成这任务,幸好扎草之时用镰刀的刀柄来帮忙,才能把草扎紧,如若不然,依自己的力气,还真做不成现在的样子。
“小师弟,我来帮你。”一个温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纪宁吓了一跳,黑灯瞎火的深山草荡,突兀的声音,纪宁差点脱口而出个“我太阳!”
扭头一看,是大师兄,纪宁哭笑不得地说:“大师兄,拜托你下次出现的时候先打个招呼好不好,你这不声不响的出现,真想把我这个小师弟给吓死啊?”
大师兄笑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怕吓着你,才开口说话的。”
对于这个温吞慢性的大师兄,纪宁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感觉自己与这夫子山上的怪人接触这一天下来,自己都变样了,本来那种“任凭风浪急,稳坐钓鱼舟”的平和心态,在与这几个怪人接触下来,竟然多了一丝焦燥。
由大师兄帮忙,当然不会客气了,纪宁跟在背着草捆的大师兄后面,边走边问道:“大师兄,你会武功吗?”
大师兄走在前面回道:“我不如六师弟。我只会砍柴,都是庄稼把式。”
“哦。对了,大师兄,连上我,夫子共收了九个弟子?”纪宁问道。
“小师弟,对先生要尊重,要口称先生。”
“我记住了,大师兄,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问我什么?”
“我问你先生共收了九个弟子吗?”
“你不知道?”
“我也是听说的,你一个,四师姐一个,我一个,六师兄一个,还有李然李尚书一个,葛毅尚书,还有林境相林尚书,对了,还有一个柳随风,就是写字很好的那个‘南柳北杨’的柳随风,这一共是八个,还有一个呢?”
“哦,另外一个是你七师兄,他经常不在山上,有时三年两年才回来一次。”
“哦,七师兄叫什么名字?”
“你七师兄叫江自流。”
纪宁又问:“那柳师兄也不在山上吗?我还打算跟他好好学学书法呢。”
“柳师兄?”大师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纪宁,“你不是见过么?”
纪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想自上山以来,哪里见过什么柳师兄,摇头道:“我没见过呀?”
大师兄摇摇头,转身抬腿向前起去。
“哎,大师兄,你慢点走,还没告诉我,我哪里见过柳师兄呀?”纪宁在后面小跑着问道。还真是奇怪了,这大师兄走起路来看着慢慢吞吞,像是老牛漫步,怎么小跑着都不易跟得上呢。纪宁心中纳闷,最后还是归结于自己身材矮,腿儿短,脚步小。
天已黑,月当空,纪宁坐在下面木凳上,看着大师兄一个人在屋顶修缮完屋顶。从梯子上下来,大师兄拍了拍手,道:“总算是干完了,开饭吧。”
早已是饥肠辘辘的纪宁随大师兄走到屋内。
屋内一盏油灯,光线昏暗。
一个女子正掌罗着把饭菜碗筷摆到桌上,看着那女子,纪宁呆住了。这不正是白日里在池塘边翠竹下弹奏古筝的少女么,她是谁?
少女看到纪宁,笑笑,指指桌前木凳儿,道:“小九儿?”
纪宁感觉自己在这少女面前有些傻楞楞的,忙走上前道:“要不要帮忙?”
“坐!”少女又指指木凳儿。
纪宁乖乖就坐,目光落于桌上,少女的手指在灯光下纤细而又修长,嗯,还很白呢,就刚剥了皮的葱白那样白,余光却是偷偷地打量着少女的脸,细腻的皮肤,好像晶莹的脂玉一般,莹莹泛光,精致的五官,大大的眼睛,还有弯弯的眉毛,怎么形容呢,在这一刻,纪宁发现自己前世今生所学过的、所知晓的词语都无法来形容少女的美,脑海中浮现出《登徒子好色赋》中宋玉对楚王所言邻家女孩儿相貌的一段话来:“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这段话用于眼前少女身上亦不为过。
历史有训:色也祸也!
君不见那纣王为妲已纵声色,杀忠良;
君不见那周幽王为美人一笑峰火戏诸侯;
君不见那吕布人中雄杰,为貂蝉杀父遭骂名;
君不见那唐玄宗为博贵妃一笑,千里送荔枝;
……
美人何其多,可纪宁都未见过,前世那些影视名星美女不少,可与眼前少女比起来,却也逊色不少。
少女貌美如花,非盛开的牡丹之高贵,非艳红的玫瑰之妖娆,非冬雪挂技头的梅花之清冽,而是如那池中一荷,虽是千娇百媚,却是让人难生亵玩之心。就如那九天的仙女,爱之,慕之,却不敢求之。
纪宁收了始才那活脱性子,正衣端坐,像个乖宝宝,欲窥而不能,道貌岸然君子样儿。
“大师兄,四师姐给先生端饭过去了,六师兄也不知道何时归来,我们坐下先吃吧。”少女理了理白裙,坐下来道。
大师兄笑笑道:“八师妹,小师弟打算跟你练习书法,希望你能倾心授之。”
少女点点头,微笑着对两眼呆呆的纪宁道:“小九有此心甚好,可随时找我。我自当好好教授。”
大师兄点点头,歪头对纪宁道:“小师弟,你怎么了,还不吃饭?”说着用筷了捅了桶纪宁。
“哦,哦,吃饭,吃饭!”说完,端起桌上的碗筷,把头深深地埋在碗后,胡乱了往嘴里扒拉着。
天啊,谁说“南柳北杨”的柳随风是个男的,是谁把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与杨德靖那个老头子相提并论的?你站出来,我决不打死你!世人欺我啊!
现在就算纪宁是个傻子,也知道眼前这白衣少女便是那夫子最小的弟子柳随风了,哦,是原来最小的弟子。柳随风,这名字听起来明明是个男人的名字,却偏偏是这么娇羞一少女。柳老爹,你是如何给你女儿起的名字呢?
心下一边不爽着,却又是爽极了。
这柳随风是八师姐,我的八师姐,可不是别人的,我还可以向她学习书法文字,有句话叫赏心悦目,还有一句叫秀色可餐,与如此师姐同窗学习,心情当然也愉悦了起来。纪宁不由地憧憬起那与师姐齐头并坐、耳鬓厮磨的日子来。
估计这天下的垂髫之子,也只有纪宁心里会有这么复杂、这么纠结、这么龌龊的相法了,谁让他体内有一个闷骚青年的灵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