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四章 李然惑
待得纪宁醒来之时，却是躺在一草垛之上。四下察看一番，那道人不知所踪。从草垛上跳下来，这才发现已是次日凌晨。草垛临街，街上行人不多，几个摊贩正在铺设物品，这是哪里？
寻了一卖针线的老妇人，这才问明，自己竟是身处临水州。
那李然等人呢？纪宁想了想，李然身为一朝尚书，如进临水州，必然会惊动地方官——州守。便沿路打听来到了州守府衙。
府衙此时尚未开门，门前两座石狮虽然雄伟，却显斑驳。此时饥肠辘辘，虽然临走时纪娘给了八十铜板，可都放在了书箱内，此时身无分文，只得无奈地坐于门前台阶之上，双手托着下巴，静待府衙开门。
眼看已过巳时，府衙仍旧大门紧闭，纪宁那里又知道，为了昨日那劫杀之事，州守及州兵都已经忙作一团，州守严阔海自然是到州驿了，而州兵大都被调派出去寻那行凶之人。
快近午时，方有一队州兵返回衙门，纪宁立马上前打问：“几位兵爷，我想问一下州守可在府上？”
“你是谁家的小孩儿，没事来州衙干什么？还不快回家吃饭？”一州兵皱着眉头道。
纪宁笑道：“这位兵爷，我实在是有急事找州守大人。”
“去去去，看不到我们正忙吗，这衙门岂是孩童玩耍之处，州守大人此时正忙，哪里有闲来见你这个小孩儿？”州兵不耐道。
另一州兵道：“小孩儿，我问你，你找州守大人有事何？”
纪宁道：“我叫纪宁，是跟着李然李尚书一起来的临水。”
“嗯？你叫纪宁？”
“你说你是跟着李尚书大人一起来的？”
两个州兵同时发问。
纪宁点点头，道：“我就是叫纪宁呀，我昨天跟着李尚书一起来的临水，后来遇到了坏人……”
不等纪宁讲完，几个州兵对视一眼，满脸喜悦，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昨天寻了一夜，今天又到城外寻了半天，原来正主儿却是府衙门口，这个功劳岂能放过，听严大人说此子有可能成为夫子的学生，夫子是谁？那可是咱们荣国的大贤啊。
“阿通，你快骑马到州驿通知严大人和李大人。我们护送这位小兄弟随后过去。”其中一名州兵道。
于是一名叫阿通的州兵先行骑马报信去了，而纪宁则被其它几个州兵围护着，一同乘马向南赶去。
州衙往南一直出了南城门，再行不足一里，便是州驿，李然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正与手下及一名身着官服却是体形如球的官员守于驿站门口。
见了纪宁，李然这才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这小子给找回来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还真不知道如何向先生交待。而此时严阔海也是长出一口气，昨晚之事出在自己的官辖地头儿，闻听李尚书言此童乃夫子欲见之人，如果和那家婆一样被人害死，自己这州守之位也是难保，现下总算是把这位小爷给找着了。虽然折了一名家婆，想必太子府也不会因一家婆而怪罪自己。
“纪宁，可算是把你给找着了。”李然一把拉过刚从马上下来的纪宁道。
纪宁道：“给尚书大人惹麻烦了。”
“这不怪你，谁曾想竟有人敢劫杀车队，快先进驿站稍息，然后跟我们讲讲你这一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事儿？”李然道。
虽然纪宁回来了，可这临水州毕竟发生了凶杀案，严阔海并不能放松，这追查凶手一事还得继续下去。李然深明其理，又担心纪宁一晚惊吓，是以先安排其稍稍休息，一会儿再向严阔海陈述案情。
纪宁进院看到玉萝郡主和方相如家的千金，齐齐站于庭柱之下，望着自己，心中竟然涌起一股小激动。
看到纪宁安然无恙地回来，玉萝公主高兴地大喊道：“小孩儿，你到底去哪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而方相千金则是面带关切地看着纪宁，文静了许多。
纪宁丝毫不见外地大声道：“郡主好，哦……方小姐好。现在开饭了吗，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吃过饭呢，快把我饿坏了。”
方相千金闻言轻声道：“我去厨房看看。”说完转身迈着小脚跑开了。
看着那幼小的背影，纪宁有些愕然。
“哎，你叫小芸去看看就行了。”见方相千金向后院跑去，玉萝公主叫道，见没有回应，便扭头道：“小孩儿，快给我讲讲，你昨天晚上跑哪去了？”
纪宁苦笑道：“我说郡主，我也是有名字的，我姓纪名宁，字静之，你可以叫我纪宁。”
“行了行了，纪宁，快给说说你昨天的事儿，那个坏人怎么没有杀了你？”玉萝郡主大咧咧地挥挥手，问道。
闻言纪宁感觉自己额头有一只老鸹叫唤着飞过，拉出几道黑线，什么叫那个坏人为什么没有杀我，难道我在郡主眼里这么不受待见吗？
片刻之后，方相千金端了一碗面来到前厅，放到桌子上。
“我说景儿，你怎么自己端面呀，小芸呢？”玉萝郡主叫道。
景儿笑了笑，轻声道：“没关系。”
纪宁看着满脸娇羞地方相千金，没想到堂堂荣国重相方相如之女，竟然不带一丝娇惯之气，这让他对于方相如这个荣国百姓口中相传的才子多了一丝好奇。
许是觉察到了纪宁的目光，景儿红着小脸儿，低着头不言不语。
纪宁坐到桌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囫囵吞枣般大吃起来，很快一碗面下肚，纪宁这才罢休，放下筷子，摸着撑得溜圆得肚子，很是惬意。扭头问道：“请教方小姐名讳。”
景儿低着头，小脸更是透红，像是熟透的小苹果一般，声若蚊鸣：“哦，我叫方诗景。”
“你直接叫她景儿就行了，我们都是这么叫的。”玉萝郡主插口道。
方诗景，这名字还真是有诗意，由此可看出方相如这位当朝重相很是一个讲究诗情画意的文人呢。
李然携严阔海走进大厅，看三小正在说话，开口道：“纪宁，这位是临水州的州守严阔海严大人，你给我们讲讲你昨晚的事情，以便严大人尽快查案。”
严阔海向前一步，先是向玉萝郡主行了一礼，又见过了方诗景这位千金小姐，这才在李然的示意下坐下来，肥嘟嘟的脸上堆着笑容：“纪宁，听李大人说你这次到京城是受到夫子老先生的召见？”
纪宁先是施礼口称严大人好，这才端坐下来道：“严大人，小子承蒙尚书大人赏识，在尚书大人的引荐之下，这才有幸能得夫子召见，非常荣幸。”
见纪宁举止彬彬有礼，且谈吐有条有理，严阔海心道此子小小年纪，能得李尚书看重，有机会面见夫子，果然非同一般，如有机会，还是要和此子多亲近亲近，看来回头要见一下朱元可，好好了解一番才好。
“纪宁，不知可否将你昨晚遭遇细细讲述一遍，越是详细越好。”
纪宁点点头，便讲了自己如何被那蒙面人劫持，蒙面人如何杀害小翠，后又如何被一神秘道人相救，莫名于州城之中醒来，到州府，遇州兵，回驿站……一一表述了一遍。
严阔海听毕，问道：“那蒙面之人长相如何？”
纪宁摇摇头，道：“当时虽然有月光，但蒙面之人一直未摘下面纱，况且被那道人带走之时，蒙面人不知死活，没有机会细看。”
“那蒙面人所在之处你可记得清楚？”
“从城外石桥沿河下游约有三里路的小树林中。”
严阔海看了李尚书一眼，道：“李大人，应该和发现小翠遇害之处是同一地方，可是据下面人所讲，并未发现那蒙面之人。”
李然点点头。
严阔海又细细打问了那神秘道人的样貌，纪宁一一回答，两人问答之间，都没有注意到李然此时的脸色一变再变，有惊讶，有不解，眼中全是疑惑。
一通问话结束，严阔海叫来得力手下吩咐重去那小树林一趟，要求一定要细细查勘现场，以免有所遗漏。
既然此时纪宁安然回归，李然很是放下心来，至于那蒙面凶手，则由严阔海查去。敢于劫杀郡主之人，来历定然不俗，不俗又如何，既然敢于挑战皇家权威，那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吩咐严阔海一定要仔细查办此案，将寻蒙面凶手绳之以法，找出幕后之人。
严阔海一一应承，便托着肥臃的身子离开了。
随后李然又叮嘱纪宁下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动身前往京城。看着三小转回后院，李然心头充满了疑惑，据纪宁所述，那救了纪宁的道人很是像一个人，可是如果真是那个人，他为什么会来到临水州？再加上念山寺的和尚、槐花山庄的村姑，三大宗师定不会静极思动，来此散心，虽不能确定三大宗师是否亲来临水，但来了道人、和尚、村姑，如果所料不错，那也定是与那三大宗师有关，“咸池星临，文武星晦”，天降大兆，凶吉难辨，三大宗师既然能成为宗师，发现这大兆降临也极有可能，不过自己此次秘密来到临水，搭台唱戏，借此寻找大兆所映，并无发现，难道先生早已料到自己此行无所收获，是故赠言“顺其自然”？
自己一无所获，那念山寺、朝日观、槐花山庄又是否有所收获呢？虽然心有不甘，可记起先生的赠言，李然还是决定就此回京向荣天复命。
那道人能救纪宁，显然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已在三宗师眼中，想及此处，李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三大宗师并非文扬天下，而是武名江湖，如果他们不想现身，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又思及纪宁所讲述的，那蒙面人竟是为玉萝郡主而来，这荣国天下间敢于对荣天孙女动人的，又会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