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二章 临水劫
李然道：“我原本打算今天早晨动身，郡主贪玩，误了半天，并且先生要面见纪宁这孩子，更是延误不得，周方周正，你们让他们收拾好行李，我们半个时辰后动身。”
“是！”周方周正应声退下。
“喜文兄，这次来得匆忙，走得匆忙，未能促膝深谈，非常遗憾，他日喜文兄如到京城，可到我府上，我们再挑灯夜谈。”李然转身对古廷远道。
“若林兄公务繁忙，我一闲散之人那里比得，团水虽小，胜在空气清新，风景如画，民风淳朴，若林兄如有暇时，可抽闲来此放松散心。”古廷远道。
“正是正是，李大人如有闲暇，可来这团水散散心。”守于一旁地朱元可道。
“朱镇守，此次来此，虽然是公务，但还是多有叨扰，万望海涵。”李然对朱元可道。
朱元可连称不敢当，此乃下官应尽之责。
这边道别完毕，那边行李也已收拾妥当。三辆马车，一辆玉萝郡主与方相千金乘坐，一辆由两个丫环乘坐，一辆由李然独自乘坐。
周方周正等一行二十余名侍卫守于前后两侧，缓缓离开了镇守府。
家婆，可归为仆人一类，但身份比普通仆人要高上一级，主要是侍奉主人或是主人家公子、千金等。坐在纪宁身侧的两个家婆，看样子也就二八年纪，正值青春年华，纪宁和二人简单聊了几句，得知两位都在太子府上专职伺侯郡主，此次郡主与方相如之女偷溜出去玩，把这二位可是吓得够呛，李然虽然没有直斥，仅是责怪几句，但二人心内惴惴，担心回到太子府，受到严惩。
由于两个丫环心神不宁，言语不多，纪宁也不再自寻没趣，靠在一旁闭目养神起来。
要说这马车，还真是不太舒服，轱辘是木制的，遇到坑洼，没有丝毫缓冲，虽车内铺垫有棉被，仍然颠波不已。
为了打发时间，纪宁拿出古先生所赠的《夫子三章》中的第二卷论理卷读了起来：
“理分有三，众之理，真之理，虚无之理，众之理乃已有之理，约定俗成，众皆从之；真之理或众之理，或寡之理，然为正确之理；虚无之理，推断之理，未验证，然或存在，将来证之，可为真之理，可为众之理。”
此处所讲道理分为三种，第一种为众人约定俗成的道理，故众人都依从；第二种是正确的道理，正确的道理可能是众人之理，也可能是少数人所讲的道理，不分寡众，只分对错；第三种是未证之理，即由于条件限制无法证实，却可推断出来的道理，这种道理，在未来有可能得到验证，可能是正确的，也可能是错误的，如果是正确的道理，便可作为众人之道理来推广，令众人遵从。
纪宁觉得很好理解，众之理便是约定俗成的，真之理就是正确的，也许是众之理，也许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可谓是“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虚无之理，便是推理了，如某某猜想，某某推论等。
夫子的确是大才啊，荣国人尊其为大贤，确非盲目地尊敬，夫子三章，讲、论、评三卷，可谓是独开理法先河，文人尊为圣典。纪宁不禁想到了儒家的《论语》、道家的《道德经》，一部著作，便引领一代甚至几代思想体系之延展。
纪宁揉揉干涩的眼睛，抛开车帘，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前方传来周正的声音：“大人吩咐，大家加紧赶路，争取在戌时到达临水州。”
车辆行进速度加快了不少，又行不足两刻时，前方车辆突然停了下来。
夜幕渐浓，暗黑色的天空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弦于夜空，车外的景色影影绰绰，看不仔细，不过却能听到不远处哗哗的流水声。
到哪儿了？纪宁心有疑问，车外明明是荒郊，车却停了，为什么呢？纪宁跳下来，向车前方看去。一条银带在不远处蜿蜒不见尽头，这便是团河，水面宽估计于少五十丈开外，河面虽宽，水流却不湍急，只是在月光下倒映着波波鳞光，远远望去，如银蛇，如匹练，哗哗水声给这静谧的夜色中增添了一丝神秘。
前面是一座石桥，石桥很高也很大，纪宁看到石桥的影子，不由想到了一座叫“赵州桥”的桥，不过眼前这座石拱桥比赵州桥要大了四五倍，荣国这建筑方面还真是了不得，这与荣国学府所授课业不无关系，荣朝课业主授理学、格物、术数三科。格物分为建筑、风水、农耕、冶炼四大专攻。
由此一推，荣朝能在如此河面上建上如此石桥，也算不得奇怪之事了。
最前面的礼部尚书李然已下马车，身侧分别守着周方周正，三人站离桥头不远处，而桥头，却是盘坐一人，看不清相貌，头戴竹笠，一动不动。
“小哥儿请上车，前方不知发生何事，还是安坐于车内，以免小的不好向大人交待。”守于旁边的侍卫看到跳下马车的纪宁，忙将其一把拉住，抱至车辕。
纪宁无语，强按好奇心，乖乖坐回车内，这侍卫大哥也不易，还是别给人家找麻烦了。
“不知前方何人，我们行于此，借桥一过，不知可否行个方便？”李然抱拳高声道。
“来者可是礼部尚书李然？”桥头之人道，声音哄亮清朗。
“大胆，挡路者何人？敢直呼大人之名。”周正大声喝道。
“哈哈……”桥头竹笠人大笑声来，笑声滚滚，响若惊雷，连马匹都有些不安地燥动起来。“桥心高，两头矮，一心向明月，两端挑乾坤，李大人好大的威风。”
李然强压怒气，道：“不知阁下拦我车马所为何事？”
“我在此等候了两个时辰，方等来李尚书，既然李尚书问起，我便直言，此次前来，只为向李尚书暂借一人。”
李然有些诧异道：“不知道阁下欲借何人？”
“听闻此次尚书南下，玉萝郡主随行，不知尚书可否将玉萝郡主暂借于在下呢？”
“大胆，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欲劫持郡主？”周方瞪目喝道，说着抽出腰刀。
周正亦抽出长刀，作出应战之姿。
“阁下可知劫持郡主，罪不可恕，抄斩满门。”李然不再忍让，对方的要求实在过份，他一个礼部尚书，那里敢将太子之女交于他人，高声道：“大家保护好郡主！”
后面车边所有侍卫皆抽刀站定，守于车外。
“哼，就这么几个人，就想拦住我？”竹笠人冷哼一声，站立起来。
众人见状，将李然及后面马车护了个严实。
竹笠人冷笑一起，陡然腾身而起，几个纵跃，便已落于车前，持卫见状，举刀便砍。
纪宁坐在车中，对于车外的对话听了个大概，竟然有人想要劫持郡主，什么人这么大胆？正自思考，便听得车外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对面两个丫环此时缩为一团，浑身战栗。
忽得车外传来两声闷哼，车内一亮，一柄长剑挑开车帘，纪宁一动身把两个丫环护在身后。两个丫环吓得大声惊叫起来。一个身影窜进车内，一把抓住纪宁，另一手将长剑向外一刺，便听到车外又是一声闷哼。身影弃剑，另一手抓住一名丫环，身形猛然用力，直接撞破车顶，向高空跃起。
达到至高点，三人身形开始下降，黑影抬脚一点车顶，躲过两把长刀，向外跳将下去，这一跳，足有三丈有余。
“拦住他。”
“将人放下。”
众人怒喝着。
可是这些侍卫那里跟得上黑影的身形，几个跳跃，便已将侍卫远远甩开。
纪宁肩头被抓得生疼，咬紧牙关，不吭一声，眼前景物变幻，耳际呼喊声却是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呐喊之声，黑影觅得一片树林，跑到深处，才停下身形。然后将纪宁二人摔到地上。
“啊呀！”丫环疼呼一声。
纪宁跌坐在地上，这才看清此人头上竹笠已经破了半边，竹笠遮住的脸也是露了出来，不过此人脸蒙黑巾，却是看不到长相。
“你是何人？”纪宁此时无比冷静，他盯着对方，问道。
对方没有理他，盯着坐在一边的丫环道：“你是玉萝郡主？”
“我……我不是。”丫环颤声道。
“嗯？那你是何人？”
“我是郡主的贴身家婆。求求你不要杀我。”
“那你又是谁？”此人转身问纪宁。
纪宁道：“我只是李尚书的一名学生而已。”纪宁此回答算是扯了个小谎。
“既然你们一个不是郡主，一个只是个学子，那留你们何用？”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走向二人。
纪宁此时也是有些乱了分寸，自己身份普通，此人要的是郡主，自己和郡主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一时也不知道应如何说服此人放过自己二人，脑中闪念千般，却拦不住此人手中的短匕。此人毫不留情的一抬手，短匕便没入了丫环的胸前。
丫环惨叫一声，被蒙面人捂住了嘴，挣扎了几下，蹬了蹬腿，便没了声息，纪宁没想到此人说动手便动手，连个丫环都不放过，简直是冷血无情。虽然林中光线黑暗，可纪宁仿佛看到了丫环那的眼神，是求助？是绝望？
蒙面人见丫环没了动静，这才松开对方的嘴巴，拨出了短匕。然后转身向纪宁走来，口中道：“把你杀了，我再去追那车队，相信还来得急。”说完，抬手短匕向纪宁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