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章 鬼打墙
阿酲有条不紊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在提到手机信号也消失的时候，他像是心有余悸般下意识地看了看口袋里的手机。
老伯道：“那时的你，一定很害怕吧。”
阿酲点头承认：“任何人在漆黑得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都会感到害怕。现在想来，人并不是惧怕黑暗本身，而是惧怕潜伏在黑暗中的未知恐惧。”
“确实，单纯的黑暗并不能让人害怕。”老者说道：“只有不可预期的黑暗，才会让人彷徨不安。”
老者又道：“在你手机信号消失后发生了什么？”
阿酲接着讲道：“我开始在车站周围寻找一些可以用来求生的东西。”
“借着手机屏幕的背光，我看清了新月车站的面貌。”
“那是个类似于中转站一般的车站，站点处是一栋四十平方的破旧房屋。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破房子的顶棚在不停地滴水，一直滴到房檐下的石子路上。在房子外面的房檐下方，有一个被破塑料布包裹的信号仪正冒着微暗的红光，也许是电源供应不足的缘故，那道红光微弱不堪，就像是生命垂危之人的脉搏，许久才会跳动一下。
“天气恶劣太恶劣啦！连值班人员也早解散回家啦！”
“我有些焦躁起来，不断地拿起手机，试图寻找一处有信号的地方。很快，我便尝试了四五个方向，手机信号却像是一个睡不醒的人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最终，我不得不承认一项令人沮丧的事实，荒山野岭的信号本来就差，又赶上暴雨倾盆的恶劣天气，哪里能说找信号便能找到？”
“我委顿在地，低着头注视着沾染雨水水渍的手机屏幕，看着信号消失之后的微信群，希冀着它能像注入生命力的活鱼一般，弹跳出一条信息来。”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微信群的聊天框，注视着这些零碎的信息片段。”
“当目光落在最后一条信息时，我看到一句‘附近没有住家吗？天气很冷注意一下身体呀’。”
“发出这种信息的人，可能是个妹子吧。我心里想到。”
“于是，我顶着暴雨前行，沿着斑驳的铁路向远方走去。在走到漆黑隧道前时，我略略迟疑一下，随后毅然向着黑暗走去。走进隧道以后，我只感到身体一轻，一直拍打我身体的暴雨消失了，只剩下它的愤怒咆哮在隧道四壁回荡。”
“我站在隧道洞口前，突然惊觉地发现，不久前消失的手机信号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而至。”
“一时间，微信群中弹出的信息像大海中涌起的千层浪一般，一条条地映入我眼帘：有的人建议道，打电话叫辆计程车来；有的人建议道，去附近找一个电话亭；有的人建议道，打电话麻烦家里人来接；还有的人建议打电话报警。”
“我想了想，决定打电话报警。”
“在接通电话以后，我说道：请问是警察局的报案专线吗？”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这里是报案专线006，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说道：‘我现在被困在一个叫新月车站的地方，我需要你们的援助。’”
“‘麻烦你稍等一下’，女警006一边保持通话，一边安抚式道：‘让我帮你查询下所在地点附近的警署以方便救援行动。’”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女警006很生气地道：‘你确定不是在恶作剧？’”
“‘诶，什么恶作剧？’我很疑惑，‘有在这样暴雨天气恶作剧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女警006像是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连道歉，随后她一本正经地道：‘根据你的电话信号来看，你目前所在地的GPS无法查询……’
“‘什么？无法查询？’我焦躁地道：‘你确定不是你们警察局的设备有问题？’”
“‘我们警局的设备完好’，女警006言之确凿地道：‘您目前所在地的GPS显示为ERROR！’”
“我很努力的说明了这边的情况，才说服女警006将我的情况记录下来，我想，她心底一定很不情愿吧，在她看来，我肯定是在恶作剧！”
“数据ERROR。”
“数据ERROR。”
“在这个信息化时代，数据便是筛选的主要依据。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被抽象成一道数据，或许是一个QQ账号，或许是一个银行卡号，又或许是一个社保密码。我们每天都处在筛选与被筛选中，时代的潮流将数据化强加给我们，却忘记了我们身为人的本体，忘记了我们身为人的脆弱。”
“数据记录了我们，时代却抛弃了我们。”
“在这种环境下，我们需要的是什么？”
“仅仅是一声微不足道的鼓励……”
“我将女警006提及的定位ERRROR告诉给了微信群里的人，他们纷纷说道：‘不论是真是假，都该想想办法才对。’、‘是不是待在车站才会比较好呢？’‘注意手机电量，现在是唯一的救命工具。’”
“我说道：‘附近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光秃秃的铁道和一道深不见底的隧道，但是我沿着铁路应该走得回去吧？”
“他们纷纷说道：‘铁路更加危险呀，等会还要通过隧道不是？’”
“‘就算这样，还是待在车站等天亮比较好吧。’”
“‘寒冷的夜晚，只有独自一人的车站，再过一会可能连灯光都会熄掉。’”
“在暴雨的冷夜有办法在从未走过的路上一直走下去吗？”
“就这样，我在微信群的关注下走出了隧道，撞见了一个站在隧道口的人。”
“一个站在隧道口的人？”
老者问道。
“是的。”
阿酲点头道。
“故事就这样完结了？”
老者意犹未尽地道。
“没有。”
阿酲摇头道。
“那后面发生了什么？”
老者又问。
阿酲说道：“我和那个站在隧道口的人一起寻找出路。”
老者道：“那听起来只是个很平常的故事诶，就是你坐错了一辆班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故事远比老伯想的要复杂得多。” 阿酲摇头道：“只不过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阿酲学起老者方才语调，将老者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哦？”
老者表示怀疑。
“后来，我们遇到了鬼打墙。”
阿酲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狡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