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六十四章 异类
程岩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想要把妖皇指缩入袖中。
可他不能，车厢中太过寂静，任何轻微的动作都逃不过狄武的眼睛，若是因此产生了误会，处于精神极度紧张状态下的狄武必然会一斧劈下。
程岩不想做一个乌龙鬼，所以他沉默一秒钟之后，便开口道。
“妖物天生比人族少一魂一魄，因此看不到世间色彩，而在我的眼中，你的衣服整体是黑色的，你胸口的虎头是鹅黄色与亮黄色、黑色夹边，手中斧柄是硬杨木的深棕色，斧刃是银色和暗红色相间，应是加入了淬火类的矿物。”
此话说完，程岩当时就感觉狄武松了一口气。
于是他便继续说道：“鬼物无形，自然也无影，月光照入车厢时，你便能看到我的影子。”
“魔物久不存于世上，辨别之法也不为世人所知，我之言论，不知狄帮主信是不信。”
狄武：“你说。”
程岩点头：“魔物最是诡谲。《天南异闻录》有记载，魔物善幻化之术，与人族幻术大有不同，魔物之幻术不在表象，而在于血肉筋皮，有些功力高深的魔物常常混入人族社会几十年之久，都不会暴露身份。”
“验证魔物身份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取之血，投入火中，若血液化为灰烬，便是魔。”
他一番话说完，取出火折子，将其点燃，然后伸出手，在额前的斧刃上一划，鲜血就流了出来，那血液流在火上，自然是没有化为灰烬。
此时月亮已隐入云中，火折子熄灭之后，车厢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好在程岩感觉到，狄武收回了双刃斧。
狄武不说话，程岩也很有耐心，车厢内的寂静一直维持到马车停下为止。
当程岩跟着狄武来到黑虎帮总舵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黑虎帮内道路蜿蜒曲折，各种假山林立，程岩依稀看出，庭院中摆放假山和花园的方法，似乎是某种扭曲视线的高明手段，这种手段并不是阵法，却在某种情况下比阵法还要好用。
庭院中间是一间凉亭，凉亭前面是一块刻着《陋室铭》的碑，狄武将程岩带到了这里，然后来到凉亭旁边，把一颗很不起眼的石头拿了起来，将其放在碑上，那碑便开始无声的下沉。
下沉的石碑带动周围地面，地面上便很快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
程岩跟在狄武身后进入，狄明言跟在最后，三人进入地下石室，那石室的门便重新升起。
短暂的黑暗过后，火光便升了起来。
借着火光，程岩便看到了石室中的场景，然后便是一惊。
这间石室简单的出奇，墙边就摆着一张床而已，让程岩惊奇的是，石室中央竟然有一个人工挖掘的隧道，隧道之中点有长明灯，却不知出口是在何处。
隧道旁是一堆用坏了的铁锹，程岩只见狄武熟悉的拿起一把稍微像样一点的铁锹，递给狄明言，狄明言便跳下隧道，往里走去，那样子显然是要继续挖掘。
狄武转身来到床边，在床下一摸，便摸出一根旱烟管，他往床上一坐，把烟一点，翘起二郎腿便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程岩看的皱眉，这狄武到底是想让他知道什么？
“狄帮主，我们的时间不多，长话短说吧。”
狄武抬头看了一眼程岩，程岩便看到了他眼中满满的疲惫。
他狠狠的抽了一口，而后说道：“小伙子，你来的不是时候啊。”
程岩奇道：“恩？”
狄武嘿嘿一笑：“这些天，镇子上来了很多人，每个人的来头都大的不得了，我一个小小的黑虎帮，哪敢跟他们做对。”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但又找不到，所以便找到了我和我荣满老儿，想让我们‘帮忙’。”
“第一次来的是一个壮汉，他穿的便衣，但任谁都能看出来，那是个兵！还是个地位不低的兵！干我们这行的最怕那些兵痞子，自然是把人家当爷供着，他要了几个熟悉镇子的兄弟，便离开了。”
“第二次来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仙人，那仙人看着人模人样，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仙人要的，依然是熟悉镇子的人。
“当有人第三次来找我们要人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寻思，他们到底是要找什么？”
“而就是这第三次，我们才知道，原来这小小的镇子里头，已经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地方了。”
“第三次来的是一老一小，他们却和之前的两人不一样，那小的张开嘴就跟我要吃的，我还不明白为什么，难道这人是乞丐？”
“他们当然不是乞丐。”
狄武的脸色开始阴沉，他又狠狠抽了一口旱烟，才继续开口。
“他们是吃人的异类！”
“我当时觉得不对，下意识的退了半步，也就是这半步，让我幸免于难。”
“除了我之外，在场的兄弟全死了，都被那小的给吃了……”
“可我当时要是晚了半步，你今天也就见不着我了。”
程岩看到狄武拿着旱烟管的手有些颤抖。
“青天白日的，我一群兄弟就这么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那小的把人吃完，便跟那老的说：‘爷爷，我知道镇子的地势啦。’那老的一听，很高兴的样子，拉着那小的就走了。”
“我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可接下来的两天里，我黑虎帮的大门口每天都会出现一条黄纸，那黄纸正面写着我前一日从早到晚所做的事情，背面写着要让我做的事情。”
“我不敢不做，因为我不能拿着兄弟们的命去冒险。”
“那黄纸上，今天要我做的事，便是赶往码头，争夺车船的归属权。”
程岩听罢，沉默半晌，开口道：
“四日前的那场械斗，恐怕不是黄纸要求做的事情吧。”
狄武皱眉，很不耐烦的样子：“那时候荣满老儿还蒙在鼓里，我为了让他知晓厉害，不得已只能打醒他。与那些人合作，更甚于与虎谋皮！虎吃饱了自会离开，那些人却永远都不会知足！荣满想和他们合作，想当他们的走狗，那是万万不行的！”
听到这里，程岩才算是彻底理清了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