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十章 发展之十九
当发现曾经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赵麒居然出现在爆炸现场的时候，江路确实相当吃惊。
在皇甫军离奇自杀之后，虽然警方对外宣布结案，但是其实各个部门并没有松懈对连续杀人案内幕的调查，因为到了这个程度，几乎每个参与调查这起案件的警员都意识到了这起案件之中隐藏着什么更为邪恶的内幕。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本市出名的小报《惊世奇闻报》更是直接推出报道，认为这次案件中已经自杀的凶手少年H，也就是皇甫军其实仅仅是真凶制造出的替罪羊，真正策划这一系列案件并且煽动引诱皇甫军犯罪的，其实另有其人。这篇报道基本上算是彻底否定了警方之前对于案件进行调查获得的成果，绝对让警方内部的调查者们都感到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给那间报社发份通告，要求对方立刻撤回报道，并且进行公开道歉。
过去警方也曾经遇到这样专门制造噱头来抹黑自己的媒体，一般而言对于这些媒体的新闻报道，警方都会在第一时间就做出回应，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权威受到影响。但是这一次，虽然心头不爽，可是奇妙的是，警方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对《惊世奇闻报》进行警告。因为微妙的，那些直接参与了调查的警员们，确实在这篇报道中寻找到了某些共鸣，皇甫军的行为中存在太多矛盾之处了，如果不是指纹之类的确切物证，以及他本人对于犯罪细节的描述确实符合警方掌握的证据和勘察结果，那么警方几乎都要错以为皇甫军仅仅是个被用来顶罪的弃子了。再加上皇甫军最后突如其来、完全找不到合理动机的自杀，更是让办案警察对于这起案件的疑惑被扩大到了极限。
如果在这种情形下，对《惊世奇闻报》进行了警告，并且要求对方道歉，可是继续调查的结果却证明了这间小报的报道确实命中了真相，那么警方的立场绝对会变得相当被动。无论是在第一线负责调查的警察，还是那些在办公室里面写报告的官员，都有可能被这样的事情搞到灰头土脸，甚至有人不得不为此背锅负责、引咎辞职。在这种情况下，警方难得的面对小报的报道选择了沉默，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就好像根本不存在这篇报道一样。
毫无疑问，这是最正确的应对方式。在对待报道采取沉默的同时，警方内部却在加紧对这起案件的追加调查。无论所谓的十字架连续杀人案背后是否存在一个幕后黑手，警方都绝对要抢在媒体有新的报道之前，得到决定性的证据，把这起案件彻底了解。如果没有凶手，那么就要找到案件仅有皇甫军一人涉及的证据，如果存在真凶，那么就必须要把这个真凶逮捕归案。背负着舆论压力的警方，即便已经对外宣布结案，可是事实上为了追查这次案件所投入的警力搞不好还要比之前更多一些。对犯罪现场的继续勘察，所有物证的重新检验，还有对于证言的再次整理，并且寻找新的物证，这些事情必须要在由《惊世奇闻报》引起的舆论质疑从小报扩散到主流媒体之前，全部彻底完成。
当警察为了连续杀人案而继续努力的时候，作为当初案件调查主要负责人之一的江路自然也不会例外，甚至可以说他是最早意识到这起案件中存在诸多疑点的人。他决定从头再次对案件中的各个证人进行一次调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为了这个目的，江路再次访问了第四起案件被害人曾经工作过的公司，然后又一次见到了曾经最后接触到被害人的新人女职员华可心。这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妹子面容比起前几次见面时憔悴的模样，并没有好多少，不过大概是因为努力沉浸在工作中的关系，林可心的精神倒是比之前要稍微振作了一些。
对于江路的拜访，可心的态度并没有那么积极。
“案子不是已经了解了吗？杀死小林姐的凶手不是已经自杀了吗？事到如今，我只想把这一切都全部忘掉，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在和江路坐在会客室以后，可心就带着明显有些不舒服的表情，冷冰冰地对江路说出这番话来。
看着这个年轻女孩身上好像丧服一样的黑色套装，江路倒并没有因为可心的话语而有什么懊恼的。当初在第一次询问的时候，他就已经体会到可心内心的情感了，大概是觉得被杀死的第四位被害人是受到了自己的连累，才会在那天晚上独自回家，从而遇到凶手。对于那位小林姐的死，华可心怀抱着强烈的自责感和羞愧感。
这并不奇怪，不要说是这样的犯罪事件，即便是普通的意外或者是灾难，生还者也同样会对死者怀抱负疚感和羞愧感，甚至还会有生还者为了完全不认识的死者而选择自杀的情况发生。而在这次的案件里面，可心的行为和死者的遭遇确实存在某些联系，这样的情感自然也就更加强烈了。
“确实如此，华小姐，你没有说错。”江路对于这位证人，摆出了完全坦率的态度，虽然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冷酷样子，但是语调间却让人感觉到一种值得信任的诚实，“我们事后在现场发现了可能被凶手使用过的砖块，后来又发现了凶手用来绞杀被害人的绳索，通过对这两件证物的调查，我们可以确信被逮捕的那个人，就杀害被害人的凶手，也就是现在已经自杀的少年H。”
“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和小林姐最后在一起的经过，我不是已经反复说过了吗？”
“抱歉，华小姐。我相信你和那位林女士一定是相当要好的朋友，从你现在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那么，对于林女士的死，你难道就没有不甘心的地方吗？难道她就这样简单被一个疯子偶然挑中，然后就被杀死了吗？如果这就是案件最后的结果，那么林女士的遭遇又算什么？运气不好吗？不，我不是这样想的。”江路冷静的说道，“林女士的死，一定存在什么更深的理由和意义。凶手不是偶然间挑选出被害人的，我相信这一点，林女士的生命对于凶手而言一定存在什么独特的意义。”
“就算有什么意义，对小林姐来说还有什么用？她已经死了！就让这一切到此为止不好吗？我已经不想再去考虑那个时候的事情了！”可心用悲哀的眼神看着江路，语气强硬的质问道。
但江路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默默地闭起眼，慢慢说道：“有意义的。至少林女士的家人可以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杀。如果一个人死了，却连自己真正的死因都不知道，这不是很悲惨的事情吗？即便是死，也应该要死得明明白白，我个人是这样想的。”
听到江路的话，可心原本悲哀的眼神中染上了一些别样的神采，她微微偏过头，认真地打量着自己面前这个严肃的警察。公司会客室中的沉默维持了大概有三十秒的时间，然后可心用似乎在颤抖的声音提出问题：“这起案件，真的有什么幕后真凶吗？我看到了那篇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们才会继续调查的吗？”
“不，我不想欺骗你。对于是否存在真凶，这一点其实现在还无法确定。根据证据，已经自杀的犯人肯定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凶手没有错，但他是否受到其他人的教唆，这一点我们还无法确定。”对于可心，江路并没有隐瞒什么，他以认真的态度回答道，“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真凶，那么请相信我们警方，无论如何都会把那个人给逮捕归案，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而你的证言，也将帮助我们确定这一点。只有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对这次案件的牺牲者而言，才是真正的安慰！”
听到江路的话，可心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好像是在苦笑，但又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但是她终究还是慢慢点了点头，对江路说道：“好吧，我会再回忆一下当初发生的事情。我会努力去回忆小林姐的事情，如果这一切真的可以告慰小林姐的话。”
对于华可心的理解，江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满怀敬意地对这个年轻的女孩深深地低下了头来。在宣称案件已经结束的情况下，还要持续访问证人，挖掘更深的信息，这本身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为这和掀开刚刚开始结疤的伤口没有区别。而证人愿意配合进行调查，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感谢的事情。
曾经一度，因为皇甫军的自首，警方停止了对于证人以及被害人的深入调查，但现在在被当作凶手的皇甫军自杀之后，这一度被忽略掉的调查又重新展开。而后，很快警方就会从调查的结果当中发现一个重要的事实。
如果可以在王希德被杀之前发现这个事实的话，这起案件最终的走向大概就会完全不同了吧？很久以后，参与调查这起案件直到最后的人们，都会产生这样的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