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十章 美人鱼（十八）
解梦，梦之黑刀，在触及到强化的青铜机甲时，刀身嵌了进去，“呲”的一声，食鳄龙的装甲被劈裂开。柳新风艰难地躲过了几头食鳄龙的前肢和牙齿攻击，手起刀落，精准地切断机械龙的中枢线路。他通过感知域，发现这些机械怪物虽然速度很快，但只局限于直线加速，如果弯曲避让会大幅度降低被击中的几率。
“宫月！”柳新风拦腰抱住人鱼宫月，“你清醒点！鲛人都死了，你应该更好地活……”他话还没说完，一只食鳄龙头射了过来，轰”的一声爆炸开。
两人被冲击波炸飞，柳新风捂着流血的手腕，撞在石壁上。所幸宫月抱在怀里，安然无恙。
“奶奶……大家……”宫月还没有从噩梦里清醒，她喃喃地瞧着远处，嘴唇苍白，泪水无助地流下。这一幕看得柳新风心痛不已，可是四周的食鳄龙没有给予他伤心的时间。
水系，水引诀
柳新风左手抱住宫月，右手持解梦，身体则在微妙地控制水流，在食鳄龙的重围里穿梭。
“呲”两只食鳄龙被黑刀劈中机械眼，失去了战斗能力。
“呼……”柳新风喘着粗气，他大幅度运用感知力，精神早已疲劳，再加上这几次突围，体力开始不支。
食鳄龙悄然靠近了无知觉的宫月，张开虎口，强大的咬合力会顷刻卸掉柔弱人鱼的皓臂。在千钧一发之际，柳新风偏巧转过身，迎上了锋利的龙牙。
糟了！柳新风吓了一跳。
突然一把黑刀斜斜放入食鳄龙的上下颚之间，坚固的刀身阻挡了食鳄龙致命的咬击……
柳新风惊愕地看着宫月抢过自己手里的解梦，险而又险地阻止了对方的进攻。“你终于醒了。”柳新风欣喜地说道。
“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我要坚持不住了。”宫月咬牙说道。
柳新风这才醒悟，刚要去握住解梦的刀柄，突然听到四周“啪嗒”的声音陆续响起，他转过头，发现一群食鳄龙都变成龙头加速模式，从各个角度射了过来。
“炸弹？！我们该怎么办？”宫月紧张地问。
柳新风心中闪过决断，他舍弃了卡在龙头里的黑刀解梦，抱紧宫月，“快逃！”柳新风拼命向水面游去。
“解梦呢……”宫月的问题被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几头食鳄龙的大爆炸光芒照亮了四周，水面“砰”的几声炸出了高高的水柱！
柳新风只感觉自己被冲力和热浪推着，无法动弹，还有几片锋利的金属碎刃割破了自己的皮肤，紧接着是骤然的光亮，蓝天就那么突然地撞入眼帘，接着身体重重摔在碎石上。
“啊……”柳新风发出一声痛哼。怀里还蜷缩着人鱼宫月，她艰难地挣开眼，仰望头顶的红天白云。
“这就是陆地？太阳？红色的天……”宫月远眺前方，黄昏时分的天幕，云海似乎堡垒一般，厚厚的、高高的堆积，金色刺眼的圆燃烧了四周，风轻轻吹来，像湖水一般温柔地拂过脸颊……
“很美。”宫月喃喃道，十余年的希冀与期盼终于得到实现，她的鱼尾扑腾着，想要看清更多的东西，无奈始终站不起来。
柳新风坐起身，想把怀里的宫月也抱起来，触手却是温热的液体。他手颤抖了下，那是鲜红的血液，他看向宫月的背部，有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宫月，你受伤了……咱们得回冰湖去。”柳新风说道，刚抬起手，却被宫月握住。
“我不想回去，奶奶她们……”宫月虚弱地笑了笑，“你带我四处走走吧。”
这句话的含义，柳新风知道，宫月也知道。除了宫婵章外，其他纯种鲛人是无法在
陆地上生活太久的。
柳新风心中悲痛，这一切凶杀来得太突然，人族的残忍也在人鱼心里留下刻痕，他很愧疚于这一切，也恼恨自己的无力。听到宫月的请求后，他沉默着，望向身后不再清澈的冰湖，终于点了点头。
“清风鸣音，千叶共舞；追云含羞，丽人沉醉……”
柳新风走在湖畔，远看山坡青峰连绵，宫月的眼眸里闪着光，她轻声地说了一句话。
“谁教你的？”柳新风问。
“我在藏书阁里学的。”宫月记起了什么，苍白的脸颊有了一丝血色，“我用小刀刻在金属板上。”
“金属板？上面还写着什么？”柳新风笑道，他能察觉到宫月的身体在轻颤，这似乎意味着痛苦或者是离别的来到，让他有不好的预感，所以柳新风想通过说话来转移宫月的注意力，还有自己。但柳新风明白，悲伤无论如何也藏不住，该来的总是会来。
“你能听我唱首歌吗？”宫月露出好看的贝齿，期盼地瞧着柳新风。
“你唱吧，我听着呢。”柳新风说，他抱着宫月来到了一处高地。四周很安静，唱出的歌会传得很远。
金属的碎片，石头的味道 夏天的伤口。
呐，我们到底在哪呢。
清澈的水面，渐渐已经变的浑浊。
微波荡漾水面发生混乱的反射。
光芒一直闪耀着一直闪耀着。
永别了，向曾经再见。
梦一般的宫殿梦一般的水底。
还有梦一般的少年。
我会好好地记住你的侧颜。
永别了，向曾经再见。
所有所有好玩的所有所有亲近的。
以及模糊的黄昏暮色。
千孔的巨岩，金属板和小刀傻傻的笨蛋。
呐，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了你。
宫月的歌声有快乐，还有无法安抚的悲凉，悠扬而传得很远，布谷鸟和杜鹃似乎也在啼叫，夏虫也在低吟浅唱，林涛沙沙……所有美好的都在共鸣。
或许我不应该来到冰湖的。宫月，你的天真，你的美丽，你的快乐让我动容，可是我却无法爱上你……只祈求你在另一个世界活得更好，能够忘掉所有的不愉快，也不要再跟人类接触了。而我，将会怀着愧疚，继续我的生活。……有可能，我也难逃一死了。
黑衣女孩苏情诗，站在他俩身后不远处。她冷冰冰地走近，手中的九泉流拔出刀鞘，眼中杀气尽现，那天籁之音很奇怪地让苏情诗起了厌烦之心，杀意与愤怒让灵影朱雀第二次失去了冷静。
宫月唱得越来越小声，但笑容没有敛去，她能看到柳新风的微笑、柳新风的泪，但却越来越模糊。他们依偎在夕阳暖暖的光里，彼此无言。
终于，宫月的身体再次颤抖，她的容颜被迷蒙光点覆盖，上半身也沐浴在柔和的光里，一阵风吹来，光点有如天女散花，随风飘散。
柳新风的手上，捧着一条安静的雪白小鱼。
“鲛人族到了陆地会变成小鱼的。”记忆里宫月的话再次响起，原来她没有撒谎。
当小鱼多好，没有爱与恨。去吧，远离伤心的地方。柳新风丝毫没有理睬身后杀手的靠近，没有逃跑，他挺立着。柳新风把小鱼送入了水面，看小鱼在水中环绕了几个圈，最终游入水里。
该我了。
这个声音在柳新风心里响起。
九泉流的刀气旋转着，冰冷无情地刺进柳新风的心脏里，再轰然爆炸开，苏情诗刺出的巨大刀虹塞进了柳新风瘦小的身体，他飞了出去，像残落的叶……
结束了。
柳新风掉进水里，眼前的世界逐渐黑暗……
“啧啧……你终于醒了。”耳畔传来天机的熟悉声音，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笑眯眯地坐在柳新风面前。
“这是哪？我不应该死了吗？”柳新风揉着额头，努力回想着什么。他又抬起头，环顾周围洁白的墙壁，还有略显陈旧的灶台，这是一间普通的平房。
“幻境。”天机似有所指，“知道你睡了几天？你整整睡了十二天。”
“不可能！”柳新风突然一声大吼，呼吸急促，把天机也吓了一跳。
“你冷静点。”天机试图抚慰他，“这是事实，即使你再万分投入，梦总是会醒的。”
柳新风头疼欲裂，这十几天的水底生活那么真实，宫月的歌、被九泉流攻击到的感觉，都如此刻骨铭心，现在却说这都是梦。柳新风低下头，突然瞪大了眼睛，脖子上的鲛泪珠还在，它也在暖暖地发光。
“这颗珠子……”柳新风喃喃道。
“从某种层面上说，爱超越了生死。”天机说，“也超越了时间与空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新风问。
“有一件事我得先跟你道歉。因为你的感知域测试总不过关，我为了探清你的潜力，所以私自用了天地心匙。这是一招精神系的法术，能够侵入你的梦境。”天机说到这里，眉头开始紧锁，“但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本来在你小孩子的梦里，无非就是些奇奇怪怪的幼稚东西。可是从你的梦里我却看到了神奇的冰湖生活……可以说，这应该是属于别人的梦，却出现在了你的脑海里。”
“我以前没做过这种梦。”柳新风说。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天机的声音阴沉，“你身体里的灵魂，到底是不是你的？”
“什么？”柳新风被天机的话吓了一跳。
“你觉得，梦里的你，和现实的你，性格举止一样吗？你会为了逃亡而舍下老人的性命不顾？你会很聪明很勇敢地去解决每一件事？”
柳新风摇摇头，冰湖的残酷经历让他连回想都受不了，“我……我那时本应该回去杀了那个女的。”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在梦里的你，虽然是你，却并不是你。而相应的，那位美丽的公主，爱的也也不一定是你。”
“可这颗珠子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柳新风说。
“听说过织梦吗？”天机老人换了个话题，“创世神紫骷髅的精神绝招。”
“传闻这一招让整个绯月大陆陷入了黑暗，让无数人变成了傀儡。”柳新风说。
“既然是精神法术，那么改变的应该仅仅是人的心智，怎么会衍生出众多能力各异、战斗力优秀的傀儡？”天机说，“虚无的梦境改变了现实生活，这多么不可思议，正如你的鲛泪珠、你的十天昏睡长梦。”
“这……”柳新风语塞了。
“还是早点清醒回来吧，想想你半个月的升级考，还有和其他人的约定。”天机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准备走出去，突然转过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位女孩了？”
柳新风沉默着，没有回答他。
天机见状，也没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子。
什么女孩，她明明就是鱼啊……
柳新风在心里纠正了天机老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