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章 净心堂

粉蓝衣女子，李馨雨，年十六，是省城万丝绸缎庄李栋良的长女，母亲在她两岁时病逝，李父又续娶了一个太太，得一子，今年六岁。

馨雨的舅父就是少杰生父好友，现任南海县县承林立国。

馨雨母亲的早逝，林立国对外甥女格外的怜爱，林夫人也十分喜欢馨雨，林立果夫妇担心馨雨受继母的气，长留馨雨在府中生活。林夫人其实还有另一个心思，希望两家亲上加亲，馨雨可以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林立国家有三儿。

大儿子林博文，年二十三，十年前留学英国，一个月后将回国；

二儿子林博武，年二十，广州府海事厅任职，去年已娶妻成婚，岳父是海事厅副理事长；

小儿子林博清，十七岁，在广州私立民主学堂上学。

馨雨从小喜画各种各样的花，有空就到花圃看花，十岁开始学绣花，林夫人请了不少刺绣大师教馨雨，馨雨尊师好学，绣出的花象真的一样，仿佛能闻到花香。

林夫人每次去跟官太太们喝茶，必穿馨雨为她绣了花的衣裳。

广州城这几年新开不少绸缎庄，老字号的万丝绸缎庄生意大不如前，馨雨想到绸缎庄帮父亲的忙，但是李、林两家都反对未出嫁的女子抛头露面，馨雨只能作罢。

最近，林立国给李父介绍了一个重要的客户，是这两年红遍南、番、顺的四季戏班，与孟班主谈话间，听到其多次提起，十年来，绣戏服最出色的当数猫牙，好几个戏班的班主都比较认同她的绣工，如果可以请到她，所有的戏服都可以订在这里绣。

猫牙是她的花名，真名无人知晓，据说是猫牙是南海人，长得很标致，但为人却十分尖酸刻薄、得罪人多，称呼人少。

猫牙绣的“百鸟归巢”栩栩如生，堪称岭南一绝。

当年省城最出名的梦月粤剧戏班，当家花旦骞凤凰的戏服都找她绣。

之后，猫牙放言只绣戏服，其他不绣。

八年前，她突然消声匿迹，有人说她可能嫁人，也有人说去了南洋.

最近有人说，猫牙从南洋回来，在东边村的净心堂自梳了，李父让二弟李栋权去找她，派去人回来说，并无此人。

今天她偷偷带着丫环小兰来东边村找猫牙，就是想帮父亲找到猫牙。

净心堂，是东边村供自梳女住的姑婆屋，自梳女是岭南一带才有的特殊群体。

她们把代表未婚女子的长辫子像已婚妇人般的自行盘成髻，矢志“梳起不嫁”，不依赖男人为生，过着“自己的头发自己梳，自己的苦乐自己享，自己的生活自己养”的生活。自梳女还被人称为“姑婆”或“姑太”（姑和孤同声，即孤独的意思），她们还被称为“斋娘”，这和她们吃斋有关，死后称“净女”，即干净的死去。

她们住的地方，被称为“姑婆屋”，是自梳女自己凑钱建的。

净心堂在东边村的最西边，那里是村里的墓园。

在渡口给馨雨指路的阿冬婶是个热心肠的人，看到两个姑娘要去偏僻的净心堂，便一定要领她们过去。

因担心两个姑娘害怕，阿冬婶尽量避开大片墓园，所以绕着东南边的青石板基围，往西南走，基围就是广东的海边堤坝，是种周回闭合的堤，堤离水面约五米的高度，人们可以在堤内耕作，基围内有排灌渠闸，保护农田不被洪水浸袭。

基围旁，一排排错落有序的树林从东延伸到西，主要是大王椰子树为多，还有一些榕树，两种树比较防风，其中中部有三棵抱团的大榕树，馨雨看到大榕树的根向外生长，树周边的几块青石板砖已有裂缝。

树林将里面的民居包围着，据说，以前这里常有小股海盗出没，树林遮挡下，海盗看不清村内的情况，不敢冒然进攻，可以起防御作用。

快到西边的村尾，是好大好大的一片蕉林、鱼塘、农田，水网状布局，这些蕉林、鱼塘和农田便是宋锦成所有。

穿过蕉林和农田，前面是一条宽约五米左右的河流，这是东江支流，一座三孔的石桥架于流水之上，桥头上写着：失妻桥，道光十三年重修。

阿冬婶说了个凄美的故事，很久以前，这里是一道竹木桥，年代久远。有个暴雨天，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从桥上过去，妻子脚下的竹木已朽，跌下了桥，丈夫看着她被急流冲走，痛不欲生，天天在此等妻子。从些，此桥叫“失妻桥”。

馨雨站在桥上，听着这个故事，不禁为之悲凉。

从桥上望去，不远处是一片墓地，离桥最近是一座颇有规模的墓园――宋锦成家的墓园。

下了桥，馨雨微微低头跟着阿冬婶，小兰用手半扶着她，阿冬婶说村里人不允许在村内建姑婆屋，所以只能建在墓园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