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章 姗姗来迟的舍友

“十一”节那天，是D校60年校庆。活动结束后，几个老同学不约而同来到当年的104宿舍。匆匆间，毕业已经8年了，提起往事，大家感慨万千。傍晚，这间宿舍的学弟说：“既然几位师兄都在这里住过，今天学校放假，你们不妨还在这里住一晚，多有纪念意义。

”

大家听了都说好。晚上，大家躺在8年前自己睡过的床位上，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有人提议讲鬼故事。当年宿舍的老大最先讲，说他们老家房后有棵古树，砍的时候直往外流血，刨开看时，原来有具女尸葬在树下……

大家听了都说无趣；老二讲的是他们城市新发生的一件怪事：有个小伙子骑自行车深夜回家，遇见一位单身女子请求送她一程，于是就让那女子坐在车后。

后来偶然回头，却见那女子一脸惨白，垂着血红的长舌……大家说这故事才有点味道；接下来，该老三接着说。老三是宿舍当年“卧谈会”的主持人，说笑话、讲黄段子最为活跃。

不过这天晚上却有些沉闷，先是不肯讲，推托了好半天才说：“不是我不讲，是怕讲了吓坏你们。”大家听了，纷纷说，这样你更要讲了，漫漫长夜，无法睡眠，快讲快讲。

老三推托不过，于是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大家还记得“阿色”吧，就是我们班长，当年我们宿舍的老四，毕业前自杀了的那位。老四自杀的直接原因是同女朋友阿鑫分手，他本是个多情的人，非常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其实漂亮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只因他过于喜欢，所以大家都叫他“阿色”。不过他对小鑫是动了真情的，失恋的打击也非常沉重。我想大家都还记得那天的平静：一觉醒来，宿舍㎏不见了老四，却发现了他留在床铺上的遗书，4000字左右，大意是这说，阿鑫已经不爱我可，真的不爱我了。

写得跟凄美、很深情，我们从来没想到“阿色”的文笔会这么好。

是啊，哪天早晨，我们发动了全体师生寻找老四。想到了“自挂东南枝”的，就去几处风景优美的小树林；想到了“举身赴清池”的，就去学校西边养殖甲鱼的池塘，几乎转遍全市。最后有人想到了阿鑫，她应该知道线索的。可是据一些女生说阿鑫这几天心情不好，到另一所大学串门去了。于是大队人马马上都向那所大学聚拢。

我们赶到的时候，阿鑫还在吃早餐，听到这个消息那张俏脸就白了，经过一段时间的镇定，才经大家向一处他俩常在楼顶上聊天的建筑物跑去。她说一定在那儿，不过她真的很害怕，自己不去现场。我们赶到那儿，果然，老四正在楼前徘徊着呢。见到我们，立刻下定了自杀的决心。他飞快地跑到5楼，然后挥手致意。

然而，他在往下跳的瞬间似乎觉得5楼有点太高了（老四讲过自己有恐高症的），后来，老四选择了4楼，然后是3楼、2楼……最后，老四好像是从一楼的台阶上自杀的。跳下来时捂着脸，喊了声你们谁也别管我，然后“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伤心痛苦。许多人看，许多人笑。

这是老四第一次“自杀”，当然未遂。可是老四的自暴自弃直接影响了他在大家心目中原本就不怎么高的威望。老四的“自杀”故事成为大家很长一段笑料。

我记得老二为此还专门创作了一幅画，画上的老四呈现给我们一个忧伤的背影，上面清晰的印了一只黑黑额额高跟鞋印。那段时间晚上我们宿舍的“卧谈会”上开辟了一个专题，一致安慰老四取乐：老大说老四，别太伤心，不记得上次某青年导师来校演讲时说的名言了，大丈夫何患无妻！

我还说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对象何必大学找，不但数量不很多，质量也不怎么好；老大说对呀，老四，想开点，男儿有泪不轻弹嘛！老五说老四流泪了么，别瞎说，老四被窝里偷着哭能让咱清晰看见，你说是吧老四？老六说别泄气老四，没人同情你，我们同情你；没等大家充分发表意见呢，被窝里便传来老四带哭腔恶狠狠的声音：“你们都别小瞧我，有一天我真自杀了，就是你们几个王八蛋逼的！”这话有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后来，我们终于明白老四的话预示了一个悲剧。

后来就是老四第二次自杀。还是那样明媚的早晨，还是那样凄婉的遗书，还是去的那座楼。老四第二次自杀老实说我们大家都没当回事，记得老五和我还冲他嚷：跳啊，小杜不是跳下去了吗！没想到这小子这回内恐高症了，真从5楼跳了下来，摔得不成人样了，血浆流了那么大一滩。那时候我做宿舍长，记得毕业前我们宿舍集体留影吗？后来我对你们说相片冲洗坏了，其实，根本不是。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们，今晚你们逼着我讲鬼故事，我只好对你们明说了。我不给你们照片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分明7个人合影，可照片洗出来后，照片上分明是有8个人！那个人就是—老四！

老三的故事讲完了，宿舍里一片寂静。突然有人在笑，在黑暗中无缘无故地有人笑，这，正是老四的笑声啊！当年老四的床位上，不知什么时候已躺上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