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业火磨书 -- 第二章 落魄书生
大道国一百二十六年，初夏，道城朝阳门外！
虽说天气刚刚由湿重云低的深春时节转入炎热的初夏，可这一连十天半个月细雨绵绵，惹人心烦，街道上，窗户外，屋檐上淅淅沥沥，仿佛这场雨永不停止一般。
这场雨让人并没有感觉到属于初夏的那一丝的热，更多的还是深春的清冷。
雨水滴落在地面上，砰的溅出一朵朵白色的莲花，叮叮咚咚，就像是敲打在人的心扉上一般，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最后降落在地变成一道道细流，流向未知的地方。
朝阳，朝阳，意思很简单，就是清晨太阳的升起的时刻！
意喻着人们要心向太阳，像太阳般永不放弃清晨那一刻的升起，虽然会落下去，可清晨的来临总会伴随着初生的太阳。
现在，朝阳门外有很多这样的人！
平常时候朝阳门是没有这许多的人的，甚至说有些冷清，这里离着道城最热闹的地方很远，附近也没有什么吃喝玩乐的场所，所以没人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可今天不同于往日，今天人很多，很多很多，每过两年这里总有那么几天会变得很热闹！
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有无数的莘莘学子在这里聚集。
无论寒窗苦读，悬梁刺股，还是凿壁偷光，月上苦学，他们这些人都在等这一天，书生就是这样，十几年的辛苦只为了这一天的结果！
今天是放榜的一天，有的人十年寒窗苦读，终于老天不负有心人，荣登三甲进士，有的人刺骨悬梁，虽没中一甲功名，却也还算是付出就有回报，从此光宗耀祖！
可有些人不管是凿壁偷光还是月下寒读，终究是少了好像那份上天赐予的运气，最终很不幸的名落孙山！
看着墙壁上那些一张张红纸，红纸上面排好名次的一个个人名！这些人从此功名在身，不在是一届苦酸秀才，不再是砧板上的鱼肉，也不再是百无一用的白脸秀才了。
所以他们喜极而泣！
有喜就有悲，悲极而泣的人自然也有，同样是哭泣，可哭泣的原因却是相反的！
此刻的朝阳门就这一种人，都在哭泣的人，无论悲哭还是喜哭，总之都在哭！
但是就有一个人人偏要与他们截然相反，偏要与他们格格不入！
这个人脸上虽然也挂着两行泪水，但他却在放声的笑，大笑，无所顾忌的大笑！
悲极而笑？是的，或许是的！
燕玉脸上的那两行清泪久久没有停止。
两道斜飞入鬓的浓眉下面，是那两行清泪的源泉，漆黑的眸子里波澜起伏，有着无尽的无奈，无尽的悲怆，无尽的落寞！
手中的雨伞落地，燕玉缓缓抬起那张满面书生气却不失俊俏的面孔来，一日间便变得满眼疲乏的瞳孔，怔怔的遥望着天空，没有太阳的天空，被乌云遮蔽的天空，乌云后面，阳光射不进半点来。
落寞的脸色被那黑压压的乌云映衬着，眼眸微微眯上，神情好似对乌云背后的太阳竟生出了一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这莫不就是我燕玉的人生么，便像那乌云背后的太阳一般，一辈子也喘不过气来，也别想喘过气来。”
嘴角的泪水伴随着雨水一起滑落，已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燕玉嘴角又掀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太阳终究会有重新普照大地的时候，而我燕玉自负有一身的文采，却没有半点的作用，这人生却好似永远没有光明！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与太阳相提并论，呵呵。”
太阳总会有穿透乌云的那天！但书生那一身的才学却不一定能用到庙堂天下！
任凭雨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满脸的痛痒感似乎便是老天也在嘲笑自己，燕玉伸手入怀，掏出好多书籍，他将怀中这些自己保护了数十年的书籍一把抓出扔入雨中，啊的一声，泣不成声！
终于朝阳门外变成了只有一种人，只有哭泣的这一种人！
流着泪，下着雨，燕玉伸手狠狠的朝那雨水泪水交加的脸上狠狠扇去！
砰的一声，痛感传来，似乎清醒了一些，看着满地被雨水冲刷的书籍，燕玉有些解脱的感觉。
背上的一座大山像变的轻了些，可是还没过去片刻，他的心中竟又升起些忧忧的不舍！
燕玉脸色骤然一转，双膝跪地，急忙伸手入雨，慌张的将那些已经被雨水冲烂的书籍捡回来！
捡回来的已经是些废纸！
看着手上的那些废纸被雨水再次缓缓卷入空中，燕玉更加悲痛欲绝。
移动着发抖的双手，再次伸入怀中，这次他没有再将怀中的东西抛入雨中，因为怀里的东西不是书籍，而是一封信，一只玉笛！
不知道过了多久朝阳门外的人该走的人都走了，不该走的人也走了，唯独燕玉一人在雨中卑微，看着那些远走的人们，太低下迷茫的目光，无处可去，不知该去哪里。
他有家，遥远的南屋城家中还有老母亲在等着他，但是他不想回家，他无法面对母亲，更无法面对母亲手中的教棍，可是他不能不回家，他不能抛下含辛茹苦，一手将养育二十五年的老母亲！
他很迷茫，他又很清楚，他缓缓的站起身来，最后再次望了一眼朝阳门那三个血墨挥毫出的大字，坚决的转过身去，一步不停的走了！
燕玉在雨中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才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来。
这个地方是一间破落的客栈，虽是破落，可却住着不少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是这次进京赶考的学子们，因为家中贫困，没有太多的盘缠住一个好的客栈，才寻到此处！
回到客栈中，入眼的全是庆功宴，人十分的多，十分的热闹。
中举蹬榜始终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不过倒是也有一些喝闷酒的人们，这些人眼眶有些发红，眼眶中的眼瞳里有着浓郁的不甘，不甘之后是嫉妒。死死的盯着那些庆功的人，恨不得来一手狸猫换太子，将自己代替了他们！
可惜，这些事情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
燕玉漆黑的眸子中闪过悲痛，冲入客栈找小二要了两坛烈酒，手撕酒盖，将酒坛子高高举起狠狠的灌倒喉咙中去！
他想醉，他想狠狠的醉一场，想无所顾忌放肆一次！
五年了，那些怀中的书籍扔了，胸中的沉重也减轻了不少，没了这些沉重，他终于可以放松一次了，他给了自己这样一个理由！
醉了！醉了之后便不醒人事了！沉重的眼皮好似灌了铅水一般，挣扎着颌上！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