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局 -- 第一章 张长老之死
我们的故事要从一个叫做唐州城的地方说起，从城里一个叫做张玉的人说起。
张玉是个男人，今年五十一岁，中等身材，面白微须，与人说起话来总是声音软软的，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就像许多我们在其他地方见到的其他这个年纪的人，要说有什么不一样之处，大概就是城里的人们都喊张玉为张长老。真，青龙帮大长老，张玉张长老。
要说这个张长老也是个苦命的人，听城里的老人说，张长老小的时候家境也算不错，无奈时运不济，在他十二岁那年城里起了瘟疫，不但张父张母相继离去，更可怕的是离去之前变卖并花光了家中的财产。
成为孤儿的张长老并没有如人们预想的那样消沉下去，相反，他无师自通学会了拉帮结派搞大团结，天天带着一帮小伙伴在城中刺探并拜访一些无人看守的宅院，偶尔激情上来，也能操着各种时髦改造武器与其他团队理论势力范围。以至于早已过世的李大爷多年以前逢人便夸耀自己眼光，说从那时起就看出张长老有做帮派老大的潜力。
帮派老大？
张长老不是没想过，事实上在他加入青龙帮的几十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帮主刘全能审时度势让给他帮主位置，或者能早登极乐以便帮派实行禅让制度。徒呼哀哉的是，想了几十年，想的秃了头，刘帮主依旧活蹦乱跳一个能打他两个不止。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张长老经常这样安慰自己，更奇妙的是，张长老昨天晚上死了，永远的结束了他那骚动的生命。
张长老的尸体于今天早上被帮派侍童在长老专属顶配卧室发现，经过大肆传播和过分渲染，这个时候已经有老老少少近百人前来围观探讨，而张长老随意且任性的死姿和豪迈又英雄迟暮的裸体也不负众望的给大家带来了强劲的视觉冲击，前面的观众纷纷伸颈侧目以为妙绝，后面的群众也神情激愤抱怨着好狗不挡道。
死因很快查明，张长老昨天晚上不知怎么发起了少年狂，一个人干掉了李大善人送来的几斤塞外耗牛肉，要不说人啊不服老还是不行，这不，张长老被活活撑死了。
对于这个结果，刘全刘帮主觉得自己有些矛盾了。
一方面通过几十年来和张长老的相交相识，他觉得这死因是经得起推敲的，这结果很符合张长老的一贯作风。
另一方面青龙帮马上就要和猛虎帮就唐州城主要经济开发区展开新一轮的协商合作，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一位大长老被几斤牛肉撂倒，这恐怕有驳于青龙帮一贯以来宣扬的人强马壮社会舆论。
刘帮主觉得自己的智慧不够了，他不怒自威的脸冷峻的转向一旁的帮派师爷赵当。
赵当忽然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耳光清脆响亮，顿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刘全有些懵了，这赵师爷是不是有病？
赵当很快展示了自己的实力，他声泪俱下向帮主道歉，向群众解释，向在他口中早已身受重伤却为了帮派苦苦支撑的前张长老鞠躬，同时不忘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给亲爱的帮主一个友善的眼神。
刘全明了。
他威严又带着悲伤地声音响起，恳请大家能不能给张长老一些尊敬的掌声，祝张长老早日在地下叱咤风云给后去的兄弟们铺路。
只可惜群众们想不到这么远，已经纷纷作鸟兽散去。
刘全嘴角浮起一丝很难被人发觉但还是被两个人看到的苦笑。
赵当是其中之一。他刚当上这青龙帮的师爷不久，屁股还没有坐热，他必须马上拿出点什么计策或者态度来堵住这不寻常时刻帮里上上下下的嘴。帮主苦笑了，那就是有心事了，那这就是一个表现的时刻。
他试探着问刘全是否为以后谁来当这大长老而苦恼。
刘全愣了下，通过他的神态我们可以看出这好像并不是刚才他所担忧的事情。他猛地老脸一红，干咳一声，说了声是。
赵当得意而愉悦的小眼神瞥向西北角，落在这几个月来一直有心和他竞争的帮派替补师爷王方身上，声音透着遮挡不住的笑意，好像秀才考取了功名：“王师爷，说两句？”
王方心中有些恼怒，他与这张长老私交较好，张长老前不久还承诺过一定要帮他把这亲近帮主的尖嘴猴腮的赵当给挤下去，当时两人举杯痛饮一起畅想未来欢乐时光，谁能想到革命的小车尚未抵达成功的彼岸推车的人就先去斩了阎罗？眼下看着这姓赵的猴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王方只觉得心中好像有一把火，一把迫不及待想要向帮主表忠心表立场的献媚之火！赵猴子不就是搭了帮主这条顺风船嘛，王方觉得，论溜须拍马，自己不在帮派中任何人之下。
嘿嘿嘿，王方同情的看了赵当一眼，你逼我的。他抖抖衣衫，迈开大步，径直走到了刘全身前：“有必要吗？”
这话什么意思？
不止刘全迷糊，一向以为自己伎俩远超王方的赵当也有点摸不著头脑。
王方看起来很满意这两人的表现，他决定趁热打铁：“我看不必了。”
赵当眼珠子转了几下，让他有屁快放。
屁？这个屁能熏死你！王方脸色凝重，声音异常慷慨，好像戏里直言进谏的忠臣：“赵师爷刚才说要为帮派推选新一任大长老，这个事情在我看来是非常愚蠢而且毫无必要。为什么这么说？大家都知道我与这张玉平日里比较亲近，因为与之亲近让我比别人更清楚地看出这张玉作为大长老这些年确实没有为帮派出过太多的力。是的，我是他的朋友，作为他的朋友我实在不该在这个时间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作为帮派的一员，我有责任有义务说一句，这大长老的位置就让它跟着张玉一起过去吧，留着浪费资源。况且，帮主本就是英明神武之人，干嘛非设个废职摆个废人来闹的不愉快？”
这。
这话刚说完赵当就一个人走了出去，并在刘全还没开口之时又带着三个人折返了回来。
三人面色恼怒，死盯着王方的同时以替补长老的名义向刘全问好。
王方觉得不妙，他觉得自己好像低估了赵当。
刘全笑了，他觉得这个情况很好，互相牵制互相不睦，闹的一塌糊涂的最后还得要他这个帮主施展个人魅力安抚一切。他暂时放下刚才一直担忧的事情，面色威严地看着这几个手下：“王师爷此言，虽是一片诚挚，却也有些不妥，我们帮马上就要和猛虎帮有些摩擦，我作为帮主虽说有些本事到时候事情杂乱肯定也有很多注意不到的细节，这大长老一位，我看，还是要的。正好现在三位长老也在，那刘某就说一句，三天时间，哪位长老做得更好，哪位就是下一任大长老。”
赵当笑了，这王方一个小小替补师爷还以为自己能大闹天宫？真是小看了群众的力量。他和三位长老一起向帮主致意，表示要尽全力为帮派建设添砖添瓦以不负帮主厚望。
刘全微笑挥手，表示大家可以料理前张长老的后事了。
一直惊虑的王方忽然灵机一动，他快走两步小声附耳与刘帮主：“帮主还有什么吩咐？”
没错，刚才他也注意到了刘全的苦笑，而且通过刚才的事他更进一步判断出帮主所想并非大长老谁来当那么简单。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既然已经得罪了那几位二流人物，那就更得紧紧向这一流人物的帮主靠拢，不管帮主担忧的事有多么难，他办了。
刘全有些讶异，这小王不错呀。
他等其他几人忙碌起来之后，以更轻微的声音问道：“那耗牛肉还有吗？”
王方如遭电击，身体一震差点咬住了刘全白白胖胖的耳朵：“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