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 有梦
在剧痛中清醒过来，无机并没有多加休息，直接在草地里打气坐，深吸一口气，闭目。
心，慢慢静下来，一点一点，就像下雨的屋檐，水滴在慢慢酝酿，直到落下。
瓜熟蒂落，水盈而动。
无机昏黑的视野里，渐渐出现一道道的荧光，他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一点很弱的光点出现了，很熟悉。
无机笑了。
确定了大概的方向，他起身走去，和往常一样，再稍加打坐感知，便寻找到了父亲。
父亲躺在一个草地上。
“爸……”
父亲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就像睡着了一般。
无机把拂去的双手搭在肩膀上，将父亲背起，但由于个子实在太矮，父亲的脚还拖在地上。
只好弯腰，再弯腰，慢慢地把父亲的上半身挪到前面，直到无机的腰就快曲到九十度，这才将父亲整个身体离地，开始踉踉跄跄地在草地上行走，往村子的方向。
路上，碰见几个同龄的少年。
“九十二，哈哈哈，你父亲快死了吧！”
“可怜的九十二。”
“九十二的父亲才可怜，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自己过几天就要死翘翘了，可儿子也活了几年啦。九十二，你再不抓紧讨个老婆生个儿子，你死了，谁来替你收尸啊！”
“哈哈哈，放在荒山野岭咯！”
九十二指的是自己。道场上连输了九十二场，尚未赢过，故被戏称九十二。
无机没有出声，面无表情，虽然这样的讥讽已经斯通见惯，但他们讥讽的对象牵扯到了父亲，心里有些怒气，如果不是因为背着父亲，他一定上去和他们厮杀个你死我活，哪怕最终死亡的又是自己。
少年们嘲讽了一番，见无机像个死人一样没有反应，感到无趣便离开了。
无机继续前进，终于见到了自己家的屋子。
一个矮矮的黄土砌成的破败屋子，因为没有窗户，走进去，里面阴暗潮湿，潮湿阴暗，和外面的阳光明媚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而世界的间隔，仅仅是那道窄窄的门。
因为门窄，无机更废力气，好不容易把父亲好好放到床上，他也累得出了一身细汗。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见父亲没有苏醒的预兆，无机只好出门。
“无机，你有福气啦！”
刚踏出门口，一道声音传入无机耳中。
他抬眼看去。
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款款走来，面容亲和，带着笑意。
无机裂开嘴笑道，“门婆。”
门婆走到无机面前，往屋子里瞄了一眼，笑着说：“有位俊美人看上你啦！”
俊美人？无机笑了笑。前段时间，父亲寻来这位门婆，让她帮忙替自己寻一门亲，但门婆报出来的行情吓了无机一跳。所谓最“优惠”的聘礼也要上百个战牌。
上百个战牌！
对无机父子来说，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事实上，因为无机没赢过一次道场，所以没能赢过一次战牌。而父亲，据说家里现在还欠着一些战牌，更不用说让他拿出一个战牌了！
见无机露出不信的表情，孟婆也没接着出声，而是打量了无机的身材一番，才淡淡说：“你父亲身体快不行了吧。”
虽然不想赞同孟婆这个说法，但无机还是点点头。
“一天能醒来几次？”
“两三次……”
“一次有没有一炷香的时间？”
无机苦笑，摇摇头。
“半年前你父亲哀求我给你找个媳妇儿，我可怜你们父子俩，你说啊，你也十二岁了，你父亲身体也不行，如果你再不讨一个媳妇儿，将来你家父子的尸骨都没个人捡，荒山野岭的，实在可怜。”
说完，门婆用手擦了擦干涩的眼睛，用浑浊的眼珠子看无机的表情。
无机心里很感动，眼里忍不住湿润起来，他心怀感激地对门婆说：“谢谢门婆！”
“嗯。”门婆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位俊美人可喜欢你了，不嫌弃你家里穷，也不嫌弃你术艺差，还不要聘礼呢。”
无机很吃惊，这样的好事儿，会落在自己的头上？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那位俊美人要你马上给她答复！”
“马上？”
无机再吃一惊。
“嗯。如果不是俊美人喜欢你，特意托我过来询问一下你的意见，我哪里找得到一个看得上你家的媳妇儿呢？而且，我这么忙的人，成百上千的人给几块战牌，求着我给他们找个媳妇儿呢？”
无机在思考，这件事情充满太过于突然，以他那短短十二年的阅历经验，实在没法做出一个决定，他第一反应是告诉他父亲。
跑进屋子里，见到父亲没有清醒过来，心里很着急，摇晃了父亲几下，没有苏醒的迹象。
“无机，你快点给我答复！“
门婆在屋外催促，声音有些严厉。
无机又急忙跑出去，问道：“她真的不要什么?”
“嘿，你觉得你家里还有什么？”
这么一说，无机心想也对，总之家里就只有两条命，就算有什么意外，除了一条命，她还能拿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里，无机心里稍定，回头看了看屋内的父亲，认真地说：“我答应了。”
门婆笑道：“亏你没辜负我一番好心。”
说完，门婆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
“咬破指头，印上去！”
无机不识字，但印上指纹还是懂的。
门婆检查了一下文书上的血印，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好好准备一下，我去和那位俊美人说了。”
直到门婆身影彻底在眼前消失，无机依然恍恍惚惚，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为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忽然，屋里传来父亲的呻吟，无机扭过头，父亲刚刚坐了起来。
父亲听完无机的讲述，长长叹了口气。许久，才严肃地说道：“虽说我们家里穷，我也快死了。不过……”
父亲用力握住无机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不一样，你才十二岁，以后日子还长，那个女人贪的是你的未来啊！”
说完，父亲又昏睡了过去。
无机走出屋子，看着灰色的天，喃喃；
“我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