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节 瑶光椅与怪人
越国地大，四百八十四座城池林立。而统领全国的，自然是深居都城的皇帝陛下。在历史长河中，除开战事或者亲自前去神山祈祷，似乎还没有皇帝陛下离开皇都的记录。
皇城西面的一座古老建筑之中，有一把传说由神山赠与的瑶光椅。越国设立监运司，便是让为数不多的皇都内大修行者，通过与这把瑶光椅的神魂交流，探查皇都是否会有灾厄出现。监运司规模不大，人数颇少，地位却超然。
今日林逸依旧一身灰衣，手捧教典仔细研读，时不时瘪瘪嘴，再翻过一页。
他神色轻松，眉目间都是写意。毕竟作为神山来人，在当朝皇帝的委托下，每日从午间起便坐在这张椅子上直至太阳落山，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年头。
这十几个年头中，没有任何修行者心怀不轨进入都城。因为有所想法的人都知道，椅子上这个人可不好惹，境界高深莫测。就算在神山之中也是万人仰慕，但他却不是整个京城最能打的。
那个往日越国的英雄会在太阳落山之时准确出现在这栋建筑外，前来交班。
那个人境界不及林逸，可能不会通天，不会遁地。但要是真正拼起命来，林逸却很清楚自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无论战斗手法，经验意志，自己都只能被对方撕成碎片。
他在七国战乱时便活着，那个时候的他便强大得可怕。除开硬生生创出无数功绩，杀得敌人胆魄皆碎，更是明里暗里做下无数为越国称霸打下伏笔的大事。
人们几乎都忘记了他的名字，最多是以英雄相称。
于是今天，当林逸屁股底下那把椅子突然变得滚烫起来的时候，第一个通知的便是正好来接班的他。
这把椅子从来只在有大修行者，或是大魔头潜入皇都时会发烫以示惊醒，而今天却不一般。
“瑶光椅烫了起来，就在半柱香以前。”林逸皱起眉头，看向门口伫立的人影。那个人影高大魁梧，肃杀之气满溢。
“有妖生，我去斩。”那人说话闷声闷气，在最后一丝落日余晖笼罩下，看不清真实面目，只觉得应该是凶杀之徒。言语间斩钉截铁，不喜商量。
“还是我去比较稳妥。这皇城离了你，被有心人知道了，趁机捣点乱，也不好对付。你也知道，我这人只喜欢看书，打起架来，终究不行，但对付妖魔，自是有一手的。”林逸淡然一笑，露出略带尴尬的笑容。
对面只沉默了一瞬，马上便有了回声。
“何处。”
“昆沙城中道庙。”林逸如实回答。
那人身形不动，声音迅捷传来：“天远之地便能惊动瑶光椅？”
“怕是不好对付。而且昆沙城离那处地方太近，我和他若是大打出手，惊动了神明，那可是大罪过。”林逸赶紧补充道。
看见对方沉默，林逸起身，慢慢踱步上前，微微斜头，望向这个高大的身影。
“神识之中所得，那人已在昆沙城逗留了数日。我若以道法飞速前去，定会惊动这妖魔。万一使其逃窜不见踪影，又得一顿好找。所以，不如我乘马车慢慢前去，只要他没有发现我，用些手段消磨身影，便仍在我的神识烙印之内。我亦可以打个出其不意。”
那人影听后突然动了起来，迅疾如风。转眼间便坐在了屋内那把看似寻常的瑶光椅上。接着传来了他的声音：“马车三日内到达，等你好消息。”说完便闭眼，静入静思。
林逸冲他点头，活动下久坐不动的筋骨，转身向皇宫走去。他要去借辆马车。
昆沙城中来了一位怪人。
不是因为外貌长相。他一身素衣，相貌平平，约莫五十上下。往人群中一扔便再也找不到踪迹。也不是因为像城主二公子那般出手阔绰，引得烟花女子间争相追捧。更不是因为他跟城中那位老屠夫一般，无时无刻身上旧衣总是染满鲜血。
他引起了城中民众的注意，是因为他自来到昆沙城第一天起，便驻足北流神教道庙之前，一言不发地矗立。
他每日从露水未凝干之时便站在道庙门口，无人和他搭话，他便站整整一天。直至日暮西沉。
如此多日过去，整座城的居民都把他记在了心里或者嘴上，茶余饭后时闲谈几句，再好不过。而那些来往城中经商，或是被不知何处的神庙吸引过来的人们，则毫不在意这个陌生人。毕竟来往人群中各类怪人亦是不少。
直至今日，老道士着实好奇得紧，也不知道道庙是招惹到了哪路神仙，只得安排刘子安出去查看查看。庙中虽然设有专人维护治安，可总不能把一位看上去渗人的男子说抓就抓。于是，自小生活在山中湖里，练了一身跌打本事的刘子安当仁不让的兼了这个职。
于是他放下笔，整了整衣装，出门时顺手给灶房里正在蒸馒头的妹妹挥挥手，便走了出去，来到了大街之上，透过人流，看着那素衣男子。
“这位先生，近日日常立于我道庙之前，可是有事？”刘子安拱手问道。
那人双眼看上去远不如外貌那般，尽是沧桑的意味。刘子安甚至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在他眼里，看到了整个时光的流逝。
“我在找人。”那人开口，一阵苍老甚至是力尽之意散发而出，在整个喧闹的街道上听得刘子安有些不自在。“我在这道庙里，嗅到了旧交的气味。”那人语速很慢，但是十分沉稳。“可惜，这些都不是真的。”
刘子安不解，可也没有多问。只是询问道：“先生可来我道庙修养几日。看先生的样子，大概是旅途劳顿了些。”
那人望向刘子安，第一次，两人有了视线的交汇。
“多谢。”
刘子安没想到对方答应的如此之快，但就因为这样，自己也少了很多不习惯的客套对话，心中也是兀自欢喜。道庙接受款待各类来客稀松平常，平日香火，访客捐赠不计其数，更别提这座庙坐落在昆沙城，经济上说得可以轻松惬意。
“那便请先生随我来。”刘子安拱手，带着素衣男子踏进道庙。
那男子回头望了一眼天边，像是看到了天涯。
夜晚，男子得到整座道庙的热烈欢迎。吃食谈笑之间，老道士发现此人对北流教教典的熟悉程度竟然还在自己之上，那一段段残篇神话，说得竟然比自己还轻车熟路，让人敬佩不已。
“万物归于灵海，或得轮回重生，获得永世徘徊。”中年男子饮了一口酒，那冰凉感觉顺滑的经过喉咙。
“可那魔神非要兴风作浪，妄图覆灭世间。无奈之下，女神阿兹只得向创世之神阿特求救。创世之神阿特说到，只要去那归灵山以神力驱动各类神器，翻腾灵海，便能聚集大威能，灭魔神。于是女神阿兹只得像各类神明求救，最终在各路神明帮助下，以灵海翻腾的无比神力击败了魔神，挽救了世间。”
众人都知道北流教教典，可这段确实是残篇断章。众人都很惊奇于眼前中年男子的博学多识，对于教义精深的研究。
可木桌那头，埋头吃饭的小姑娘突然抬头，捧着碗问道：“归灵山在哪儿？神仙们去翻腾它不会把山摇碎吗？”
刘子安看向妹妹，宠溺地笑着，为她提出的问题感到有趣。
可中年男子还是一脸的淡然从容，并没有把小姑娘的童心一问无视，而是特意解释了起来：“那归灵山在极海的尽头，可远着呢。女神阿兹手下有只和天一般高大的巨龟，那天巨龟沉到地下，托起了归灵山。那便不会受不了神力被摇碎了。”说完目光停留在了刘嫣识身上。
小姑娘点点头，一边动筷为哥哥夹菜，一边说着“原来如此，神仙真是神通广大”一类的说词。
那中年人慢慢停了筷，望向刘子安说到：“刘公子觉得这段故事如何？”
刘子安没料到会问向自己，只是也停下木筷，以示尊重。再缓缓说道：“赞美女神阿兹，赞美众神。”
中年男子难得的露出微笑，接过老道士递过来的酒杯，道了声谢，一饮而尽。
“您可得在跟我说说那神兽白马在戈迪默山的故事！”老道士一个扑身来到中年男子身边，拽着他的手腕不放。
酒罢，嫣识收拾完桌子便干脆地去睡了觉。老道士一边念诵着近日刚听的道义一边愉悦的回到房间，人们纷纷起身。房间里只剩下了中年男子和刘子安二人。
中年男子眼神倦怠却清明，不理会外头扰人的虫鸣，望向刘子安，忽然问道：“刘公子是怎么从那天夜晚的部落逃生的？”
刘子安大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