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5章 落荒而逃
迎着晨曦，银甲白马的少年离开了血腥战场。向南，是苏恨选定的方向。昨日大战，若是大夏军战败了，一定会退向南方，那里有武阳关，大夏北方最后的屏障。假使官军侥幸获胜，南方也是家园故土所在，离亲人更近。
南北向的官道上没有行人，只不时可见倒卧的尸体，多半是大夏的军卒，其间也有服色杂乱的百姓。这条路该是大军撤离的方向，庆幸选对了道路的同时，心中也满是悲凉。大夏军还是败了，不知胡人的铁蹄会踏到哪里止步，亲朋故友是否会被波及。好在河西郡离这里足有好几百里的路程，家乡峪口镇也地处偏僻，苏恨暂时不至过于忧心。
突然，他勒住缰绳，脸上神色大变。只见前方道路上腾起一股烟尘，而后十几匹战马从尘土中飞驰而出，马上骑士头顶的雉翎让苏恨的心顿时坠入冰点。
胡骑，很可能是胡人的游骑，通常只有最精悍骁勇的战士才会被派出当作游骑。刹那的停顿之后，苏恨做出了抉择，拨转马头直奔刚刚经过的岔路而去。
战马转向加速需要一个过程，仅仅只是些许延迟，背后的胡骑便缩短了距离，耳畔听到后面大声的呼喝。军营中教过几句常用的胡语，听得出是在喝令自己停下，苏恨干脆地选择了无视。
快马加鞭，白马仿佛也心有灵犀，速度骤然加快。只是，苏恨仍然听到身后马蹄声急促，显然有追兵顺着岔路追了下来。
嘣，弓弦声响过后，后背被猛然撞击。无暇顾及是否射穿甲胄，伏下身子紧贴马背，策马一路狂奔。
绕过阻碍，跳过溪流，不擅骑术的苏恨幸好骑了匹久经阵战的老马。前面的道路越跑越窄，背后马蹄声却依旧，距离分毫没有拉开。胡人多半马背上长大，胡骑也都是精选良驹，更往往一人双马。纵使白马堪称日行千里，可惜马背上的人不争气，只堪堪能不被颠落下来。
突然，白马一声悲鸣，然后陡然前窜，险些把苏恨甩了下来。战马奔跑速度又加快了，可是苏恨的心却悬得更紧。刚回头看过，白马屁股上挨了一箭，疾跑是被疼痛激发的，绝不会持久，他能察觉白马在微微颤栗。
这样下去，马匹会跑脱力，到时候人和马会一起完蛋的，苏恨心里面明白。看见前面不远小山丘树林浓密，他心里下了决断，驱马直奔山丘而去。
“白马呀，你自己逃生去吧。”
手拍了拍马头，贴近白马耳朵低语，而后在山林边缘勒住缰绳，纵身跳下向密林深处跑去。
在过膝荒草中趟开道路，脚步跨越间身上甲叶子哗楞楞作响，撒腿狂奔，苏恨不敢有一丝停顿。身后马蹄声更加迫近，几名胡人紧跟着策马也冲进了山林。
没跑出多远，就听到弓弦连续声响，而后接二连三的飞箭，带着风声从身后擦肩而过。哚，头盔被大力撞击，飞箭射入，余劲把苏恨撞的发晕。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有善射的箭手干脆停下引弓而射，飞来的羽箭更加准确，纷纷射中身体，甚至穿透铁甲。苏恨不知道有多少枝箭插在身上，更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是盲目的一路向前。步履间速度越来越慢，心情也愈来愈低迷。
噗，右臂一震后被扎入，重箭射穿了护甲，剧烈的疼痛让苏恨忍不住闷吼了一声。他彻底绝望了，原本还抱着无路可逃时拔剑垂死一搏，现在恐怕连剑都拿不住了。
心已然冰冷，只是本能还驱策着双腿向前奔跑，也许下一刻会飞来致命一箭，也许没多久会被战马追及，劈来绝命一刀。苏恨目光开始迷离，心中充满了愤恨、不甘，心境犹如梦中男子自爆陨落前一样。
突然，他的眼中闪出一丝精光，那是希望的光芒。前面的土包上有一处洞穴，半人高的洞口被杂草大半遮掩。也许那只是一个浅洞，也许里面隐藏着猛兽，但也有可能洞内深邃，能带来逃生之路。没有丝毫犹豫，矮下身子直窜了进去。
迈步入内眼前顿时一黑，随后感到彻骨的阴冷，苏恨无暇顾及。虽然看不清脚下，还是连滚带爬地，一直向洞内深处冲去。
铛、铛，羽箭铁镞撞击石壁的声音，铁石相交激溅出明亮的火星。
苏恨一直窜进洞穴最深处，直至额头碰到了洞壁，才停住脚步。左手拔出背后宝剑，紧张地盯着已化为光团的洞口。
洞穴外胡人还在大声喝骂，但却没人追进来，让苏恨感到一丝庆幸。吵骂了不多时，便从洞口扔进来几个燃烧的火把，火光把进口处照得雪亮。原来这是条甬道，长满青苔的洞壁是用青石砌成的，圆拱形的洞顶，地面也是条石铺就。甬道有一人多高，宽度足以容纳两人并肩而行，整个甬道缓缓倾斜向下，进深足有三十几丈。
火把还在陆续往里扔进，而后便是扔进来成捆的柴草，火把点燃了柴草升腾出呛人的烟雾，顺着甬道直贯而入。苏恨明白，外面的胡人是打算把自己像熏野兽那样，用浓烟从洞穴中逼出来。
烟雾吸进口鼻，呛得苏恨鼻涕眼泪直流，不停地大声咳嗽着。无奈之下，紧忙从身上扯碎衣裳，系在脸上过滤掉吸入的烟雾。破布散发出浓烈的腥臭气味，几乎把人熏背过气去，唯一正面的效果就是，的确暂时缓解了浓烟呛人。
苏恨不知道继续扔进柴草的话，他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外面的胡人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举动，只是坚信，只要留在洞里，他就还活着。
正在苦苦硬撑着的时候，甬道突然里刮起一股旋风，裹挟着灌满洞穴的浓烟，向洞口外吹去。只刹那间，洞里面重新恢复了阴冷清凉。随着烟雾被卷出，洞口外传来咳嗽声，还有胡人的咒骂声。片刻之后，外面重归沉寂，想是胡人放弃离开了。
苏恨手抚心口暗呼侥幸，冥冥之中神灵保佑，自己又捡了条命回来。刚要迈步出去察看洞外情况，却发现腿脚不听使唤了，然后就见面前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个白胡子老头。
“嘎嘎，可惜了，外面几个活物没进来，少了一大笔血食。”
老头的声音尖利刺耳，身形飘飘荡荡，似幻似真，躯干几乎透明，浑如水雾凝成，只有正在狞笑的头颅，看起来跟真人一样。
“你，你是何人？”
苏恨惊恐地问道。
“嘎嘎，告诉你也无妨，老夫清风鬼王，乃是此间主人。”
话音刚落，飘荡的身躯便扑向苏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