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章 问心问仙问道
“何为妖？”
灰衣少年忍着身体上的剧痛，双手压起地面上支撑起身体。每动一下，他都感觉到自己彷佛就要死掉了，废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坐起。灰衣少年看着不远处地上焦黑的小兔，眼中的目光暗淡了下来。
“噗”
一口热血从灰衣少年嘴里喷出，使他的脸色显得更加的苍白。血痕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泪水吻着他的脸颊滚落。
“唉！”老者看着重伤的少年，心里有些不忍，从纳戒中取出一粒紫色的丹药。
“这是一粒丹药，服用后可以迅速恢复你的伤势。而且它还可以改善你的体质，使你百病不侵，长命百岁。都是我平时管教不严，才使门下弟子胡闹。多有得罪，还请包涵。这粒丹药就当是我代门下弟子对你的赔罪吧。”老者把丹药递到少年眼前，和蔼着说道。
“前辈，究竟何为妖？”少年坐在地上，并没有收下丹药，抬起头看着老者，闪烁的目光中有些不解，有些渴望。
“非我族类，不敬天道，生而有灵，即为妖族。”老者没有犹豫，立即就说了出来。
“天地间生灵无数，除了人族，一切有灵性的生命岂不都属于妖族？”少年喃喃道，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老者，或许又是在问这片天地。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谁，该去问谁！
老者看少年没有接受丹药的意思，就把丹药捏碎了，然后用真气包裹着丹药的粉抹从少年的嘴角送进了少年的体内。老者看着少年的脸色迅速的恢复了红润，微笑着捋了捋胡须。
“谢谢前辈。是我太冲动，是我实力太弱了。”少年的牙齿咬着嘴唇，回了老者一个很勉强的微笑。
“小伙子，你的资质不错，想不想修仙啊？“老者看着眼前的这个和他见过的有所不同的少年，动起了收徒的念头。
“想！但是如果修仙者都和他们一样，那么不修也罢。”少年摇了摇头。
“每个人的道都会有所不同，所有的修仙者也不可能一样。修仙者也有济世天下，除暴安良的，他们深受百性的敬仰和爱戴。只要你的本心不变，你就永远是你自己，不会和他人一样。”老者谆谆诱导。
灰衣少年还是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怕跟了我以后被那几个小子欺负？如果是，那么你可以放心，我的地位虽然在门派内不是很高，但我的徒弟也不会任他们欺负的。”老者没有依然放弃收少年为徒的念头。老夫第一次动了收徒的念头，竟然还被拒绝了！
“呃！我不想修仙……就算我想了，就一定要跟着你吗？害怕？呵呵！如果我害怕，那么我刚才就不会为只兔子出头了！是！如果拜了你为师，我还真是有些害怕，我害怕被那群垃圾污染了。”灰衣少年缓缓站起，走到已经没了气息的兔子前，弯下身双手托起焦黑的小兔放在了怀中。
“多谢前辈救了小子一命，前辈如果看得上眼，他日如有用的着小子的地方。小子如能做到，绝不推让。我叫凌天，前辈随意，我先走了！”少年留下一句话，就踏着月光走了。
“这小子有点意思！凌天？好名字！可惜了……凌…天……若一心求道，未尝不可！何为妖？妖为何物？唉！人心啊……”
……
凉风掠过，掠走了几片枯叶，多了几分孤寂。明月依着夜空，洒下淡淡的清辉。
深秋夜深，多了些安静，少了些喧闹。
一个少年站在一个小土坑前，彷佛在想着些什么，目光有些呆泄，神态有些哀伤。清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吹乱了他的衣角，吹乱了他的思绪。
小坑中躺着一具焦黑的尸体，如果不仔细看，很难认出它是什么动物。少年蹲下身子，双手捧起一捧黄土，然后伸到小土坑的上方，双手缓缓的分开。黄土从双手间的缝中泻下，落在了坑中的一团焦黑之上。
……
“易道友的修为当真是高深莫测啊，我都看不透易道友的修为了。没想到十年不见，易道友的修为更上一层楼啊。不知天策掌门最近可好，如有方便他日定去拜访一下。”
“掌门师兄一向安康，劳烦洛掌门挂念了。我与筱筱常年游历红尘，染上了红尘气，修为已是落下了，怎比的上洛掌门修为精深。洛掌门出现在余杭，想必是为了除妖安民而来吧？”
“妖孽为祸人间，雷泽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此次前来杭州，为天下苍生尽一分微薄之力。”
“如今乱人间，扰百姓的好像不止只是妖吧！”
“哦？那还有什么？”
“这个世间该除的不是妖，而是孽！”
“非我族类，不尊天道，便是妖，妖便为孽！”
“哦？是么？”
“易道友，你我见一面不容易，不如切磋一下。”
“正有此意！”
星空下，两道身影踏过虚空，消失在夜幕中。
……
“或许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你不懂，我也不懂，所以我们注定是要吃亏的。注定要吃亏的我遇上了注定要吃亏的你，所以你倒霉了，我也倒霉了。谁让我们与上了那些懂得这个世界的人？只是我比较幸运，我和他们是同类呢。因此，我能活着，你却不能。呵呵！谁让你生在了这个乱世，谁让你遇到了他们，谁让你今天遇到的是我……而不是一个强者。”
“其实只要你想做，你也可以保护别人，守护每一个你认为值得自己去守护的人，事，物。”月色清冷，风儿无痕，一声轻语，却不断的在天地间回响。
“守护？！”少年愣了，许久才慌慌张张的扭着头，寻找着什么。
月光笼罩着白衣，衣角在风中卷起，如瀑的黑发垂下，缕缕束束被微风轻轻拂起。月辉载着一道身影，缓缓而下，缥缈的身影仿佛从月宫而来。
中年男子落在地上，一袭白衣孤然而立。男子瘦俏的脸庞上布满了刚毅，清冷的目光如利剑般，仿佛能看穿人的心神。他的表情无喜无忧，不哀不乐，平平淡淡，显得很普通，却又让人看不透。
“你是谁？”中年男子落地的瞬间，少年感到一种无形的威势压得他竟喘不过起来。
少年挺直了身躯，抵抗着无形的压迫。尽管这样，他的身体还是不断的颤抖。来自空气中的威压还在慢慢的增加，少年攥紧了手，手指深深的陷进了掌心中。少年的脸色已变得煞白，双腿颤栗，在腿关节处已渐渐弯曲了。
“噗嗵！”
天仿佛要塌了，空气的密度仿佛在不断的增大。少年终于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他绝得自己已经被一层薄膜罩住了，薄膜不断的紧缩，已没有了多余的空间。他又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团气体包裹住了，气体不断的凝聚，他都快要被压扁了。
“啊—”少年吐出了一口热血，双手压在了地上。他用双手撑起身体，尽量使自己不倒在地上。他已说不出了一句话，他已呼不出了一口气。他仰天长啸，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他不甘……他绝望了……
“不错！你叫什么名字？”男子走到少年前，冷冷的注视着少年。
“凌……天……”少年很久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无形的威压慢慢的变淡了……
中年男子眼里闪过两道精光，少年的表现让他有些惊呀。再仔细看少年，发现少年根骨天成，血气旺盛，经脉也厚韧，是一个资质不错的苗子。
“你是谁？”覆压在凌天身上的威压终于退去了，凌天渐渐放松了心神，无力的坐在地上，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他直视着身前的男子，目光更加的冷淡了。
“易水寒。”看着凌天的变化，中年男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十分倔强的少年。对于凌天的问题，他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好久没对别人说过这个名字了。”易水寒对自己竟然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一个自己第一次见面的普通少年感到有些怪异。不过从凌天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凌天应该并未听过这个名字。也是，如今的我，虽在红尘，却早已不问人间事。若是百年前，吾名，天下谁人不识。岁月是把刀，折了多少风流人物和寻常百姓。
“你愿意拜我为师吗？”易水寒平生第一次起了收徒的念头，说出来后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哦？你可以教我什么？”面对眼前的冷漠男子，凌天皱着眉，有些反感。
刚欺负我，就要收我为徒？
“我不会教你什么！我只传你功法，自己道自己去琢磨。当然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尽管来问我。”易水寒平淡的答道。
“道为何物？为何而修道？”凌天继续问道。
“大道无形，万法自然。或为仙，或为心，或为法，或为善，或为恶，或为己身，或为万物。何为道，答案就在己身，看自己能走出一条怎样的道路。为何修道，其答案也在己身。试问，如果你为仙，你想做什么？”易水寒背手而立，静望着宇宙苍穹、明月星河，最后目光停留在凌天的身上。
“如果我为仙，不求逍遥天地间，但求陪伴在自己珍视的人的身边，守护每一个我在乎的人。如果我为仙，不求长生，但愿世间只有快乐，没有悲伤，只有真、善、美，没有假、恶、丑。”凌天微笑着说道，十分的向往。
我向往的不是仙，而是向往幸福美好。
“哦？看来你与别人似乎一样啊！我踏足红尘已有百年，同样的问题，不同的人，答案却非常的相似。都是那么的天真！当然，一般人我不会问。但是，从你的神态中可以看出，你不仅仅是向望，还有害怕。”易水寒如剑的目光，刺疼了凌天的眼眸，仿佛要把凌天看穿。
“我怕，我怕我若成仙，我便不是我自己了。”凌天不再躲闪易水寒凛冽的目光，直视着易水寒的眼睛。
“你认为你会变么？”易水寒盯着凌天的眼球，仿佛已从中寻出了答案。
“我不知道！但我不会轻易的改变！”凌天摇了摇头，语气低了许多，有些迷茫，旋即又微扬起头，目光充满了坚定。
“明悟本心，守而如一。淡然面对，不违心，不假意，对就是对，非就是非。即使与天下为敌，即便逆天下之意，真我不变。”
“哦？那何为妖？”凌天的眼神闪烁，思考着什么。
“那你认为何为妖？”易水寒不动神色，仿佛天下与他无关。他站在哪里，哪里便是天涯。他属于天涯，天涯便是他的境界。
“他们说非我族类，不尊天道便是妖，为什么我发现有时候人的心比妖更可怕？”凌天沉默了，陷入了沉思。
易水寒没有打断凌天的思绪，反而有些兴趣，他想看看凌天能给自己一个怎样的答案，或是给自己一个怎样的惊喜。
“妖不为恶，便不为孽。魔行善道，便不该杀。世人皆欲成仙，以天下正义为己任，可是不明是非，何以为仙？”凌天猛然抬头，一脸的神奕，轻呼出一口气，心情突然间明了了。
……
明月清冷，星辉如霜，星月拼成了夜空，点亮了夜空。
“师父！受徒儿一拜！”凌天双膝跪地，对着易水寒，伏身而拜。凌天的头磕在地上，额头和凉土贴在了一起，紧绷的身体明显的放松了。
“想好了？”易水寒依然不动，平静的看着前额依然贴在地面上的凌天。
“想好了！我要修道，不为成仙，只为自己。做自己认同的事，灭自己所恶的物，守护心中的那份执念。”凌天跪在地上，抬起头坚定的看着易水寒说道。
“不怕了？”易水寒微点了点头，对于凌天的表现很满意。
“心若坦荡，自然不怕。”凌天重重的点了点头。
“知道么，太多的修道者起初都这么说过，最终却很少有人做到。”易水寒叹了一声。
“我的执念太深，我的心容不下太多，我的情太简单。”凌天摇了摇头，不知道在否定什么，模模糊糊的说道。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道与天下人相逆，你守护的侵犯了所有人的利益。你，会不会……”
“不会！我不会！我的道，或许不完美，或许有太多的不足，或许太固执，但不会太错。我的道，可以有错，但也可以慢慢的完善。我的道，或许会与一些人相逆，或许会损害他人的利益，但不会犯天下所有人的道。我相信，我的道不孤单，我的执着不孤单。天下之人，总有志同道合者。”凌天打断了易水寒的话，笑着说道，精神更加的神奕，眼神闪烁下的是渴望，是向往。
“即使真的有那么一天，举世皆敌我也无惧。不成仙，便成魔；不除魔，便诛仙。守我所爱，护我所思，恨我所恨。所有阻碍，一拳打破。我或许会败，但绝对不会放弃。不求成功，只愿我心如一。”凌天豪情的说道。
“唉！你的道太执着！这也注定，你的这条道必然充满了挫折。你的道也太天真！你的心还不成熟，你的道还未开始。这也注定，你很容易吃亏。如今修仙界，或人，或道，已走的太远，太远了！其实，我也走的太远了，已忘记了原来的方向，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易水寒抬起头望着明月，不觉中言语已渐渐的轻了。
“你不是还在守护么？”凌天问道。
“有些东西爱的久了，就会累了。”易水寒应道。
“累又怎么样，守护也是一种幸福。当累了，我还在，他们还在！累了，总比遗憾要好。”凌天微笑着，然后神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是啊！守的累了，总比守着遗憾幸福。”易水寒微点着头，沉着声说道。
“后悔么？”凌天静静的说。
“就是因为后悔，才会更累，心才会更痛。”易水寒神色有些失落，往事已在时光中斑驳，回忆却不曾模糊。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堪回首却又不舍忘记的往事么？凌天看着这个刚才还神毅万分，仿佛无惧世界一切的男子，突然间竟又好像败在回忆面前。他不懂，可是他觉得，他突然间长大了。
“所以我要变强，不为仙，不为道，不为长生，不为荣华富贵，不为天下无敌，只为守护，只为不后悔！”凌天再次叩拜。
“呵呵！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师徒了。没想到我竟然会收徒，你资质不错，只是根骨已差不多定形了，不过我相信你会给我带来惊喜的。我期待着你，有一天，凌——天！”易水寒双手托着凌天的双臂，把凌天从地上扶起了。
你真的是个孩子么？
你太天真了！可是我又何尝不曾天真过！
今天收徒，只为不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