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 -- 003 仇恨与杀戮
藏在沙坑的阴影里躲过大沙漠炎热的正午，老盖尔站在巨大沙丘的顶部，对越来越大的风势忧心忡忡，可以搬动整个大沙漠的黑沙暴就要来了，靠那三匹快要累死的骆驼，不可能在黑沙暴之前到达能躲过这场灾难的咸水城。
从风吹来的方向，一道高高扬起的沙尘吸引了老盖儿的注意——
等沙尘前面跳动的黑点越来越近，老盖儿看清了那些巨大的骆驼。这种房子一样高大的骆驼，老盖尔曾经在死亡之海深处见过，领路人将它们称作“飞翔的骆驼”！长生天的宠物，吉祥的使者。
靠着一人高的长腿，这二十只飞驼骑兵奔跑起来的速度和姿势，如同真的在沙丘间飞翔，眨眼间就穿过了数十座沙丘，难道这就是魔法师尼古拉所说的补给？靠这些巨型骆驼的速度一定能在黑沙暴到来之前到达三百里外的咸水城！
等这队飞翔的骆驼越来越近，老盖尔才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骆驼背上那些高大的骑士和旗杆一样的骑枪，老盖尔轻易就认出了这是撒加帝国的飞熊骑兵；十年前，就是飞熊骑兵将老盖儿祖孙两人带出了沙漠！
片刻间，飞熊骑兵冲上老盖尔所在的沙丘，在骑手的操控下飞驼再次加速，向沙丘顶的老盖儿发起了冲锋……眨眼间，老盖儿看到那排已经近在咫尺的骑士长枪！
堪堪反映过来的老盖尔抓起沙坑里熟睡的哑巴男孩，滚向了沙丘陡峭的背风面——
两人近乎垂直的落下一百多米高的沙丘，身后紧跟着雪崩一样跌落的沙子！
埋进黄沙下的老盖尔没时间思考满脑的疑问，被几万斤重的沙子拍在地上让他几乎晕死过去，要不是地面柔软的黄沙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他会被垂直倾泻而下的沙子直接拍死！
被埋在雪崩之下尚有一线生机，埋在沉重细腻的黄沙下无法挖出能提供呼吸的洞穴，不能一口气冲出几米厚的黄沙就必死无疑——
老盖尔吸尽了含在嘴里的最后一口空气，将所有力量聚集到双臂，拼命的向上挖！
力量衰竭的很快，窒息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老盖尔能感觉到已经离地面不远，身体里却再也没有哪怕一丝的力气。坠地前，老盖尔将哑巴男孩图特抛了出去，希望那个孩子没有被埋进黄沙！
老盖尔逐渐模糊的意识里再次看见了小儿子那双绝望和委屈的眼睛，被夏苏人凌辱的儿媳被砍掉头颅后鲜血喷的老高——
一幕一幕，半辈子的孤苦、屈辱和仇恨纷纷闪现！
死亡之海边缘大儿子被烈日晒干的尸体呈现在老盖尔最后的意识里，大儿是被毫无防备的同伴偷袭，夺走了属于他的红堇和他全家人的姓名……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老盖尔突然不再希望孙子去向夏苏人报仇，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
老盖尔张开嘴巴含满一口沙子，在死人嘴里含一把沙子是领路人的传统，也是他们的宿命——为沙漠而生，为沙漠而死！
……
濒死的老盖尔被从沙子里提了出来——
他很想张开嘴巴大口的呼吸空气，可是他嘴了含满了沙子！老盖儿趴到地上大口的干呕，想要吸进空气的鼻子和口腔抢夺着对喉咙的控制权，两种身体的本能相互冲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老盖儿恨不得将自己的喉咙撕开！（呕吐的时候无法呼吸，憋气憋不住的时候作势干呕可以让你再憋一会，笔者经验哦）
“真是愚不可及的传统”，魔法师尼古拉嘀咕一声，将水囊扔给了老盖儿。
大口的清水江粘在口腔和嗓子里的沙子全部灌进肚子里，大口呼吸空气，将要窒息而死的人呼吸到空气的那种畅快，比起任何能满足欲望的行为更让人欲仙欲死！
带着满腹的疑问，老盖儿重新爬上巨大的沙丘，沙丘上那个善良的哑巴男孩正在做的事情，让见惯了生死的老盖尔，如坠冰窟——
二十匹体型巨大的‘飞驼’傻傻站在沙丘的最高处，耷拉着脖子，在空中弥漫的细细黄沙里如同雕像。从骆驼上跌落的飞熊骑士，落地的位置还保持着落马时的冲锋阵型，掉落地上的骑士长枪摆成圆弧形，枪尖指向老盖儿拖着哑巴男孩滚下沙丘的位置。
七窍流血的飞熊骑士们并没有死，不是因为魔法师的怜悯，而是因为魔法师不想同时杀死那二十匹骆驼！
哑巴男孩，手里拿着一支投枪，一个一个的戳破那些飞熊骑兵的喉咙，被魔法师尼古拉用邪恶的精神魔法控制的飞熊骑士，在历史上留下赫赫战绩的飞熊骑士，在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面前，就像一只只面对屠刀的呆鸡！
这个不久前还被老盖儿觉得很善良的男孩，他从飞熊骑士喉咙上拔出投枪的时候，总是马上逃的远远的，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避免喷出很高的鲜血溅到身上!
老盖尔从男孩身上看不到任何的恐惧、胆怯或者畏缩，他很像在做的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像一个孩子用树枝在地上写刚会写的字，更或者一个农民的孩子帮父母捡起掉落在田间的谷穗！
只有不知善良为何物，才会如此肆意妄为的作恶！
“恶魔，恶魔……”
领路人老盖尔指着哑巴男孩，声嘶力竭的的像魔法师尼古拉叱问，就像一只面对猛虎时气炸了的猫！
“你到底是什么人？”
……
魔法师尼古拉轻哼了一声——
“我像你一样，只是一个不希望自己孙子受到伤害的爷爷！”
对视着老盖尔那一对因为愤怒，快要竖起来的眼睛，魔法师尼古拉的情绪如同火山喷发，大声的咆哮——
“我只不过是一个喜欢住在森林里打猎为生的老猎人！你能想象有一天你离家出走十年的女儿突然给你领会一个八岁的外孙，而她们身后追着一群永无休止的追兵要一心杀死你的外孙吗？”
“五年了，老子都数不清干掉了多少尾巴，这些该死光的东西却依旧没完没了！你的仇恨至少知道该向谁复仇，我他X的连这个孩子他爹和他的仇家是谁都不知道……”
……
老盖尔指着被男孩杀光了的飞熊骑士：“他们是帝国军人，你完全可以不杀他们！找到向他们下命令的上级自然会找到你的仇家，别说以你的实力做不到！”
魔法师尼古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帝国军人？十年前飞熊骑兵刺杀准格尔亲王叛国，碍于帝国的颜面，撒加皇室宣称飞熊骑兵全军覆没！这些熊崽子的脑袋，每颗值一千个金币，送给你二十颗到迁运城领赏，至少能给你孙子换个帝国将军当当！”
……
夕阳、沙丘下，那棵早已枯死千年的胡杨树下——
二十支十几米长的骑士长枪倒插在沙子里，每一只长枪上都串着一具无头的尸体，在越来越强的风势里如同一面旗帜，代表死亡的旗帜！
二十支长枪下，八十九支投枪插在沙子里围成一个圆圈，代表剩下的八十九名飞熊骑士！
坐在“飞翔的骆驼”背上，魔法师念出一段晦涩、绕口的咒语，失去意识的骆驼眼睛里立刻有了光彩，在领路人老盖尔的带领下，二十只“飞翔的骆驼”向着死亡之海的深处再次进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