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八方秘录 -- 第十五章 半张脸（三）
阿龙的父母打工的地方比较远，至于具体在哪里，王天瞳也想不起来了，反正只记得一般只在过年之前回来，过完正月十五就又离开了。阿龙从很小就一直由爷爷奶奶带大。此时，阿龙奶奶在河边早已泣不成声，大牛妈在旁边不住的安慰劝解。阿龙爷爷则是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阿龙奶奶哭着哭着突然“嗝”的一声昏了过去，旁边的大牛妈赶快把阿龙奶奶软下去的身体拉向自己，然后当机立断，叫上村口的胖婶婶，先把阿龙奶奶弄回家放到床上躺下再说。胖婶婶的胖不是虚胖，是“扎滋”（俚语，健壮、强壮的意思）。
常常务农的乡村女人，跟男人一样，有的是力气。只见胖婶婶一弯腰，背起阿龙奶奶，大牛妈一个手扶着胖婶婶背上的阿龙奶奶，另一个手打着煤油灯照亮，向着村子的方向，三人很快就消失在王天瞳和阿蛋的视野中。
陈阿炳是陈家族长，辈分最高，又是村长，在村子里是最有威望的人。虽然那时已花甲之年，但是身形依然魁梧，身体也硬朗得很。
村长在河边和那些呼喊的人嘱咐了些什么，然后快步走到王天瞳和阿蛋所站的位置。
“你们跟我来！”
王天瞳和阿蛋跟着村长来到远离河边的一棵树下。
“阿蛋、石头！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和我仔细说一遍”
两人七嘴八舌的把事情描述了一遍，但是因为两个人一起讲太过混乱，村长完全没听明白，便让阿蛋先讲，然后让王天瞳再讲一遍。
当村长听到王天瞳说水中那个女人和奇怪雾气的时候，他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后，又向阿蛋询问，阿蛋则是摇摇头表示有没有雾气他没有注意，因为当时他在水里挣扎，哪里有空注意这些。至于女鬼，他根本就没看到。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对阿蛋说：“阿蛋，快！你快去村头把你陈阿婆请过来”
阿蛋跑开之后，村长让王天瞳接着把事情讲完。等他讲完之后，又对王天瞳所见之事不断地问这问那，一直问到王天瞳头晕眼花，阿蛋拿着手电拉着陈阿婆赶到才算告一段落。
陈阿婆气喘吁吁的站在村长旁边，好一会儿才让喘息平静了下来。在阿婆平静呼吸的时候，村长就已经把王天瞳的所见和她说了个明白。
陈阿婆气息已匀，听完村长的讲述，深深地看了王天瞳一眼，然后走到树下，盘膝而坐，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包“红双喜”香烟和一只打火机。
闭上眼睛，然后就开始拆香烟盒子，取烟，点烟。所有动作行云流水般。
王天瞳和阿蛋看得有点儿傻眼，村长却似乎是见怪不怪，看了两人和陈阿婆一眼，说，
“你们在这儿守着陈阿婆，我过河边去看看”，然后便独自向河边走去……
两个孩子在旁边傻站着，看着陈阿婆如同二十年没见过香烟的老烟鬼一般 一根接一根疯狂的吸着。
好半天，村长回来了，阿婆的一包“红双喜”香烟已经快吸完了。
村长就站在旁边什么也不说，静静的等着。
最后一口烟吸完，阿婆把烟蒂熄灭，缓缓睁开眼睛，向着王天瞳和阿蛋这边看了一眼，又看了村长一眼。
村长过去把陈阿婆扶起来“阿婆，怎么样？”
阿婆微微有些佝偻的身体在夜风中似乎有些摇摆，沉默了一阵，才开口
“别找了……”
“不行！阿龙为了救我才……”阿婆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蛋的叫喊给打断了。
“闭嘴！”村长大喝一声，把旁边三人都吓了一跳，
“阿婆，你接着讲”
“别找了，找不到的，天这么黑，赶快让大家回家休息，再找下去的话说不定还会出什么危险，明天早上再说”
村长手中的火把不时有小的火花爆开，发出微小的噼噼啪啪的声音，火焰被微弱的夜风吹得左右摇晃，摆动的光影照的得陈阿婆那满堆满皱纹的脸仿佛是扭曲的，让王天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阿龙……”村长犹豫的问。
“事情已经发生了，结果没办法改变！五天之内就会有消息了，现在做任何事情都没办法改变结果，让大伙都回家吧，免得多生事端，再发生什么事情就麻烦了！”陈阿婆斩钉截铁。
村长又犹豫了半晌，没说是否按照阿婆的话去做，只是先让阿蛋送陈阿婆回去。
“让这孩子送我吧！”陈阿婆指了指王天瞳。
王天瞳打心底里不愿意陪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婆走夜路，但是村长已经点头了，王天瞳也只好说了声“好”，从阿蛋手里接过手电，扶着阿婆往村头走。
阿婆走得很慢，王天瞳一个小孩子就这样扶着她，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陈阿婆家的院子，村里去河边搜寻阿龙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不知道村长是怎么说服大家放弃搜寻的。
“你是老王家的石头吧！”进了屋里，陈阿婆才和王天瞳说了第一句话。
“嗯”，王天瞳含糊的应了一声。
“坐吧”，陈阿婆指了指床旁边的椅子说，然后把桌上的煤油灯点亮，又拿起床上的一个小扫帚自顾自地打扫了一下裤子上的草屑，拖鞋上床，盘膝而坐。
“阿婆，我不坐了，我得回家了，奶奶会担心的”，今天都被吓尿了，王天瞳可不想再和这个恐怖的老太婆呆在一个房间里。
“你先坐，给你拿两颗糖再走”
听到这个，王天瞳便听话的坐下，毕竟那时候很少能吃到像糖果这么正规的零食。对于糖果的欲望战胜了一切。
阿婆从身后床上拿起了一个布袋，在里面翻腾了半天，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竟然是两颗上海产的大白兔奶糖。
王天瞳正要起身去接，阿婆说，“坐着别动，我给你拿过去”
看到大白兔，让王天瞳做什么他都肯了，于是屁股又回到椅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