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章 离开前夜
费城往南一些的不远处，有一处小小的山谷，山谷三面环山，唯一通往外界的路直面费城，山谷里三三两两坐落着一些茅屋，形成了一个小村庄，这里的人给这个村庄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蝴蝶村，因为气候的原因，每年春季，这里便会有蝴蝶充满整个山谷。
如果说费城是大周帝国最南边的城市，那么，蝴蝶村就是整个大周国最南方的村庄。夕阳西下，一对少年出现在了村口，正是刚从费城回来的林冬二人。
林冬走在前面，双手负在背后，脚下步子不急不慢，看起来无比的悠闲，而身后的林夏则背着几乎比她还要大上一倍的背包紧紧跟着。
林冬看似清闲，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是不怎么轻松，所以也就没了聊天的心情，一路上两人就这般沉默着赶路，气氛有些异样的诡异。
刚进村口，就有人热情地对着两人打招呼，林夏一边微笑着回应一边紧了紧背上的背包，林冬却是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直朝着村子的最里面前进。
在村子的最里面，距离村子有点远得山谷深处，有一间破烂的小屋，小屋周围是低矮的篱笆，在小屋前面围出了个简单的院落，屋前的院子里有一颗老槐树，槐树下是一张简单的石桌。
走近院子，林冬一言不发便坐到了石桌前面，而林夏则背着背包进了屋，过了一会，之间林夏又从屋子里出来了，手上拿着一壶茶一个杯子，走到林冬前面，帮他倒好茶水之后便又进了屋，不一会，屋里便传来了厨具交碰的声响，想必是忙着做晚饭了。
听着屋里的叮当声，林冬抬起头看了看这间自己与林夏住了八年的屋子，随后一声轻叹。
八年前，林冬带着林夏来到了这处山谷，那个时候，正逢大旱，周国许多南方的村落庄稼颗粒无收，蝴蝶村也不例外，所以对于林冬两人的到来很是排斥，以为是从其他村落逃难过来的难民，本来生活就极其艰苦的村民们根本就无法拿出多余的粮食接济两人，所以对于两人在此安家的意愿便很是抗拒。
林冬缠着村长请求了一天一夜，最后保证自己可以到山上打猎养活自己，而且多余的猎物还可以分给村民们解决温饱村长才同意将村落最里面的一块地分给两人安家。
于是，一座低矮的院落便在这扎了根，一扎就是八年。
后来，林冬也确实如他所说，每天不要命地上山打猎，之后将猎物分给村里的人，为了保证不会有人饿死，也为了自己和林夏能够在这里安家。
“吃饭了。”
不知何时，林夏已经端着两碗面坐到了林冬的前面，将其中一碗推给了林冬，自己则是抬起一碗吃了起来。
林冬也端起面开始吃，两人在这个与往常一样的傍晚，沉默着解决了晚饭。
放下碗，林冬又开始了沉默，林夏开始收拾碗筷，趁着还有亮光，赶紧把碗给洗，否则等会天色完全黑下来，可就得摸黑了，不管是蜡烛或是煤油灯可都不便宜，她和林冬向来都认为这些都是不必要的支出，所以家里并不备有这些照明工具。
看着林夏忙碌的身影，林冬突然说道：“我们离开吧。”
“床还没铺呢，今夜看起来是不会有夜光了，趁着现在还有点亮光，我先去把床铺好，你等一下，我等会在给你端洗脚水来。”
林夏仿佛没听到林冬说了什么，将碗筷收拾好又匆匆准备进屋。
“我说……”林冬将声音提高了一些，再次说道：“我们离开吧。”
林夏再次忽略了林冬，依旧脚步不停地朝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或还没有灭，这秋日的天气最是干燥了，待会万一烧起来，可就不好办了。”
“林夏！”林冬站了起来，看着林夏的背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我！们！要！离！开！了！”
林夏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直视着林冬的眼睛，说道：“林冬，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但是这些年我们活得有多辛苦我想你比我更能够体会。”
林夏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异常坚定：“刚来的那一段时间，我们没有吃的，没有穿的，冬天的夜里，我们围着火堆靠在一起坐了一晚上，天还没亮，你就背着比自己还高的木弓上山打猎，那个时候的你，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壮，很多时候一整天也就只打到很少的猎物，分给了这里的人，我们就只能饿着肚子，为了在这里住下来，我们付出了很多，很多，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晚上还有暖和的炕睡觉，你突然说要离开，你告诉我要怎样离开？”
林夏的声音很悲切，但是表情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准确地说，应该是没有任何表情，林冬皱着眉，又陷入了沉默。的确，他们能够在这里住下来，真的付出了很多，很多个冬日，为了埋伏猎物，他都差点冻死在山上，又有多少个夜里，他是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这个小屋。
有些时候，他因为手上没法上山打猎，林夏就帮村里的人洗衣服换取一口饭吃，冬天的时候，她的手总是裂开的，之后她又学了女工，经常接一些缝补的活儿来补贴家用，可因为还不够熟练，手指上经常被针扎得千疮百孔，但她从未抱怨过，因为他们都为了活着而努力。
沉默中，林冬习惯性地将手伸进裤兜，他闭上眼睛，手指无比熟捻地轻轻触摸着那枚黑色的棋子，冰凉的触感再次侵袭全身，他又想到了白日里那个书生，以及那句话。
许久，林冬睁开眼睛，然后很认真地对着林夏说道：“你今晚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走。”
林夏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屋子，随后，林冬便听到了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
林冬抬头看天，正如林夏所说，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就连星星也没有，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整个世界一片漆黑，远处的村庄点点灯光传来，看起来是那么的真是而又虚幻。
这里是自己和林夏住了八年的地方，突然间要离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了林冬的心头，他就这样看着远处的灯光发呆：想必那里，正应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吧。
……
林夏站到了林冬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会，随后说道：“从来都没有发现，这里的视角原来是那么的好。”
林冬回答道：“是啊，以前从来都没有这般认认真真地看过这里的风景，每次都是一入夜就睡了的。”
“我们去哪？”
多年的相处，两人早已养成了足够支撑这样跳跃式谈话的默契，林冬深吸一口气，随后说道：“去洛邑吧。”
“周国的国都？”
“嗯。”林冬继而解释道：“这么多年，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还有你又是怎么会出现在那渺无人烟的山林深处一直在困扰着我，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那么，我想问问，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天下人都知道，周国可不信神，去洛邑还不如去丰都，可是我们都不受光明信徒的待见。”林夏淡淡说道。
林冬知道林夏所说的丰都正是光明神教的发源地——梁国的国都，他回答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去洛邑，因为周人不信神，我们才相对安全，你别忘了当初那段躲躲藏藏的日子。”
十三年前，林冬刚来到这个世界，后来又捡到了林夏，随后他就带着林夏四处流浪，可他们到哪，就会有光明神教的骑士兵出现在哪，起初他并不以为意，直到后来出现了一个红衣教主将手指向他说了一句“邪魔”，随后就有无数的骑士兵涌向他们。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先前的那些骑士兵都是冲着他们来的，于是他就开始带着林夏从大周国的最南方逃到了最北方，然后又回到了最南方，这一逃，就是五年。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背着一个女婴，完成了一次纵穿大周国的逃亡之旅，要知道，大周国可是天下国土面积最大的帝国，况且其国土分部是南北纵向的。
后来因为光明神教的大范围出动，引起了周国皇帝的盛怒，一道旨令颁下：周国内禁止光明神教大规模的活动出现，否则将会倾尽国力也要将处于整个大陆最西端的那座神殿给端掉。
没有人敢怀疑这道旨令的真实性，因为就在几十年前，居住在周国北方草原的的蛮族因粮食不足以过冬而抢了周国北部的一个小城，并将居住在那里的周人残忍杀害，先帝一怒之下发动举国之力一口气打到了蛮族的皇城，将那时的蛮族之王的头颅砍下，挂在皇城城门口三天三夜无人敢站出来反抗，从那以后便再没有蛮族入侵一说。
这道旨令对于林冬林夏两人来说，无疑是天降的恩惠，于是他们就在这费城边上的山谷居住了下来，只要还在周国的范围之内，活下去就不是问题，但假若一出周国的范围，他敢肯定，他和林夏肯定活不过三天。
这也是他决定去洛邑而不是丰都的最根本的原因，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那个书生，是周人。
林夏没有再说话，似乎林冬的话让她想起了那段每天都在林冬背后，度过的日子，尽管那时候她还很小。
过来很久，林夏再次出声：“那么，我们还和村里的人告别么？”
“不了，安安静静地离开就好，我不喜欢离别的场面。”林冬说道：“不早了，睡吧。”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