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2章 救人反挨打
十九稳住心猿意马，将嘴里的水和着自己的鲜血一起，缓缓地度入那个女子的口中。只是那女子牙关紧闭，水不容易喂进去，大部分都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喂完一口，十九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唇间滑腻异常，似还带着一抹清香，感觉很舒服，却又适应不了。魂不守舍了好一阵子，方才又喝一口水，依然嘴对嘴给那女子喂进去。一连喂了七八口，方才歇了。只见那女子苍白的脸慢慢转红，越发俏丽了。忽然听到几声娇弱的咳嗽，就见那女子缓缓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十九，低声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十九见那女子苏醒，高兴地说：“姐姐你醒了？刚才你饿昏了，是我救了你！”
那女子兀自茫然地沉思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我饿昏了？你救的我？”又半信半疑地看着十九，脸上呈现出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表情。
十九忙不迭地点头道：“是的，是我救了你！你好沉啊，把你背回来，我快累死了……”
十九忙着夸功，好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算是一件功果，正等着那女子赞赏，却不料那女子倏地坐起，抡起手掌，照着十九的脸颊猛抽了一个耳光，把十九打得顿时眼冒金星，脸上多了五根鲜红的指印。
这个耳光打得结实，十九只觉脑袋嗡嗡地响，倒退几步，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用手捂着半边脸，疑惑不解地看着那女子，尚不及问清缘由，就见那女子忽地跳下床，满脸怒气地走过来。看这样子，根本就不像一个饿昏的人，反而像吃饱了没事撑着慌。十九更觉得奇怪，也觉得委屈，但是来不及流眼泪，因为他看见那女子的脸上犹如罩了一层寒冰冷霜，寒得让人心惊，冷得让人发抖，眼睛里闪烁着凶光，很是怕人。
十九一时被吓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也忘了疼痛，瞪着一双恐惧的眼睛看着那女子。忽然想到逃跑，可是浑身像是灌了铅似的挪动不了脚步，不知是因饿的，还是因为吓的。
那女子走过来，又抡起巴掌，但这架势不是准备扇耳光，而像是抡着一把菜刀要砍下来，那只洁白如玉的手掌，也变成了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器。
十九本能地抬起胳膊想挡一下，可是那女子的手却没有真的砍下来，停在半空，盯着十九喝道：“谁告诉你我是饿昏了？”
十九把脸从胳膊下钻出来，怯怯地道：“谁也没告诉我，我看着你好像是饿昏了……”心里越发奇怪，不管你是怎么昏的，我好心救你醒过来，你不报恩也便罢了，却如何恩将仇报？可嘴上不敢说出来。
那女子显然不理解十九的心思，怒气仍然未消，板着脸孔又问：“那你是如何救醒我的？”
十九道：“本来想给你喂点吃的，可是家里没有，就喂了一点水，然后你就醒了。”
那女子问：“真的？”
十九道：“真的。”
那女子脸上的怒色似乎稍微消减了一些，但仿佛仍不信，再问：“你还对我做什么了？”
十九道：“把你从星月客栈的门口背回来，给你喂了水，再什么也没做。”忽然猜测到了什么，又道：“你看我这个年纪，能对你做什么？”
那女子的怒气彻底没有了，但脸上的疑惑之色却越来越重，自己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怎么给我喂水的？”
十九也不隐瞒，道：“家里没勺，瓢又太大，没法给你喂进嘴里，所以，就，就……就我先喝进嘴里，又用嘴给你喂进去的。不小心还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十九似乎有些明白了，这姐姐之所以生气，八成是因为这个，所以说完，惊魂不定地看着那女子，料定必然又会引来一记响亮的耳光。所以坐在地上的屁股，本能地往后挪了挪。
不料那女子只是脸上微微红了一下，哦了一声，独自沉思了半晌，似乎想通了些什么，刚才的疑惑之色慢慢退去了，并未发怒，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问道：“你多大了？”
十九道：“十二。”
那女子又问：“你叫什么？”
十九道：“我没名字。”
那女子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十九，没说话，盘腿坐到炕上，双手在掌心做了一个结印，双目微闭着，运起气来。十九不知道她这是在干什么，但也不敢细问。
今天的事情太奇怪，自己好心救了人，却差点让人要了命，好不容易化险为夷了，却装了一脑袋的疑问。十九见那女子平静下来，确定自己暂时没有了危险，就凑过去讨好地说：“姐姐，那你还饿吗？我现在出去给你找吃的。”其实他现在的状况连自己能吃到什么都心里没底。
那女子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睁开眼睛，道：“我不饿。”又看看破败不堪的屋子，问：“你家里的人呢？”
十九道：“我没有家人，父母早逝，现在就我一个人。”心里却想：“你不饿，那刚才是怎么昏倒的呢？”
那女子脸上微微有些悲悯之色，道：“那你怎么生活？”
问到这个，毕竟是男孩子，多少有点难为情，脸红了一下，低声说：“要饭。”
那女子轻声叹了一口气，伸手在身上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摸到，顿了顿，缓缓解下腰间一块玉佩，递向十九，道：“来，你过来，姐姐给你这个东西，你拿去当铺当了买点吃的。”
十九望了望，心想，那么个东西就能换吃的，你干嘛还能饿成那样？迟疑不决，微微摇了摇头。那女子笑了一下，道：“你不信？试试就知道了。”经过刚才的调息，此时她的脸上泛出光泽来，这一笑，妩媚动人，让十九不由心神荡漾，情不自禁地道：“姐姐，你真好看！”
那女子又笑了一下，嗔怪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快，拿去换吃的吧！看你的样子，几天没吃饭了吧？”
说起饭，十九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虽然眼前秀色可餐，但只是画饼充饥，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但是十九还是不相信，仅凭那么一个石头片子就能换来饭吃？做为乞丐，他深知粒粒皆辛苦，天上不会掉馅饼。
那女子仿佛看出了他的疑虑，浅笑一下，起身下了床，走过来将玉佩塞到他的手中，道：“快去吧！别小看这点东西，就凭你一个人，即使吃上一年也未必吃得完。”转身回到床上，继续闭目调息。
十九拿了玉佩，只觉得手感滑腻，实在猜想不出它有何值钱之处，他之前曾在河滩上捡石玩，有时候捡到一两块石子，比这个都好看呢。管它呢，试试再说，他也确实饿极了。于是拿着玉佩出了屋门，虽然是虚弱的身体，但是在吃饭的诱惑下，却也一路小跑地向闹市赶去。
刚走到街口，听得前面马蹄声响，就见几匹黑马乘坐着几个装束怪异之人疾驰而来。说是怪异，是因为这几个人都带着面具和头盔，一律黑装，却似盔甲之类，仿佛几个怪兽一般。十九没见过这种阵式，一时看得呆了，竟忘了躲避，眼看就要被马队撞上。
却见跑在最前面的那匹黑马奔到距十九不足一步处，忽然前蹄腾空，从十九身上一跃而过，其他几匹黑马分在两侧，和十九擦肩而过，速度竟是丝毫不减，把个十九骇得呆若木鸡。
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十九长舒一口气，本是虚弱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倒，再看那几匹黑马时，却早已驰到远处的官道上，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漫天飞扬的黄尘。
十九手握着玉佩，忽然想起，那位姐姐让他先去当铺把玉佩换成钱，然后才能去吃饭。可怜的十九，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年，居然不知道当铺为何物，这怪就怪他单枪匹马，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知道饭馆是用来吃饭的，客栈是用来住宿的，其他的一概不知。那时曾想，自己一辈子就是以乞讨为生，知道那么多也没用，所以也不去瞎打听，现在才知，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说得一点没错。
十九茫无目的地往前走，遇见一个人问了一下，给他说：“往前走两条街左拐，街北正中挑着一面旗写着‘当’字的店铺就是。”可怜他不识字，问了顶如白问，好歹知道往前走两条街。于是他打起精神往前走。
正走着，听到后面马蹄声又骤然响起，由远及近，转眼即到了十九身旁，几声马啸过后，几人勒住马缰将十九团团围住。十九不明就里，但一看可知，这些装束怪异的人定是奔自己来的，不知所为何事。
一个带着虎头头盔的汉子用马鞭指着十九手里的玉佩问道：“小兄弟，你那个佩子是从哪里来的？借我看看。”
十九方才相信那位姐姐说得没错，这个小东西真能换来饭吃，要不这么多人何以去而往返来抢呢？只是他们却怎知道我拿着这么一个东西？听到问话，下意识地把玉佩捏得更紧了，向那人道：“这是我自己的，不能给你看！”
那个虎头大汉冷笑一声，喝道：“拿来吧！”单手凭空一抄，不知使了什么法术，手里竟然多了一块玉佩。十九再看自己手里，空空如也，惊得他张开嘴半天说不上话来。
虎头大汉把玉佩放在眼前仔细辨认了一番，忽然哈哈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龙老五，你的眼力真不错！竟然只在一瞬间之间就认出了风旗玉佩，佩服佩服！”
当中有个带龙头头盔的大汉想必就是龙老五了，摆摆手道：“虎老三，这里人多眼杂不宜久留，我们先找个地方好好问问这小子再做下步打算。”也是手臂凭空一揽，十九尚自惊魂未定，仿佛变了什么戏法一样，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悬空，整个身体被龙老五挟在胁下，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连呼救的机会也没有，就听几人催马前行，街上的行人因见几个装束怪异，纷纷躲避在两侧。
十九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遇到了歹人抢劫，可是他们既然已经拿到了玉佩，为何还要将他带走呢？这些人不会就因为这么一个玉佩，将他灭口吧？心中揣着疑问，开口呼救了几声，可是马速太过，加上他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发出的声音，根本没有人听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