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章 世态炎凉
原来，那个被他救下反又打他脸颊的流浪汉，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高高的土岸之上，正低头冲他傻笑。他一只脚穿着鞋子，另一只脚光着脚丫，很显然，刚才砸中辛杨脑袋的那只破鞋就是他的！
“你，你！”辛杨指着他质问:“你干嘛老祸害我，我得罪你了吗，真是的，好心没好报！”
流浪汉伸手挠挠痒痒，哈哈大笑。
辛杨懒得理他，穿好鞋子，放下裤腿儿，沿前人留下的登窝，迅速爬上土岸。那只砸过自己的鞋子又脏又臭，本想使把劲儿扔进河中，但想想一个傻子，没必要制裁他，反而鬼使神差捡起来，送回流浪汉身边——
“给你，傻不拉几的，没鞋看你怎么走路，磨破你的脚！”
岸上灌木丛生，辛杨并未计较什么，扔下流浪汉，选条小路，就要奔尚庄儿而去。然而此时，忽然听到嘿嘿一声冷笑，辛杨循声看去，四五米外，一个爬伏在在灌木丛中黑影攸地站立起来。
辛杨万没想到阒无人迹的土崖之上，竟然还藏着人。而且这个额头纹着骇人的狼头的人，正一步步逼近自己，更让人恐怖的是他手里拎着一尺来长的杀猪刀！
“你要干什么？”辛杨厉声质问。
“送你上西天！”对方回答，声音冷酷。
“为什么，我得罪过你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辛杨手无寸铁，吓得后退，两眼扫视四周，一件伸手就能抓到的武器也没有。他额头冒出了冷汗，努力回想自己与什么人结了仇。
“那好，临死我让你弄个明白！”狼青男道：“因为你知道了一个关于周大江女人的秘密，所以你不能活了！”
辛杨一下想到了刚才那个漂亮的女人，好歹毒的心肠，自己只在书上听说过江湖险恶，没想到一不留心，将变成牺牲品。人有求生的本能，不能坐以待毙，没有武器，也要选择逃跑！
可反身一看，已经被狼青男逼到了崖边，如果纵身一跳，那也将会摔个骨断筋折，决不会象狼牙山五壮士那么幸运，因为下面没有一棵树，身体不会被架在半空。
“嘿嘿，哈哈，喝喝喝.”这时坐在崖边翻出破衣烂衫拿虱子的流浪汉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辛杨没空理他，那个狼青男也根本没把他当人，连看他一眼都没看。
“大哥，我俩远无冤，近无愁.”辛杨努力游说对方，想让他放下刀子。他的声音已经发颤，身体开始抖动。长这么大，哪经历过这种场景？
“少废话！”狼青男跃起身子。
一支闪着寒光的匕首刷地刺到胸前，辛杨不敢往后跳，身子向旁边一歪，虽躲过了刀子却失去了重心，四肢挥舞了两下，试图控制平衡，却没有成功，咚地摔到在地。狼青男借机扑上去，就地将他一按，两条腿膝盖点地，准确地压住了他的两只胳膊，辛杨全身用力，使劲往上拱，力图将狼青男顶起来，掀翻在地。可惜，他毕竟只是一介书生，力量远远不够，狼青男如一座小山，压着他岿然不动。
“小子，别动了，好好受死！”狼青男狞笑一声，刀子对准他的咽喉，用力戳下。辛杨无法动弹，无法躲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刺痛和血流满面的场景。可他闭了好一会眼睛，也没等来什么，这才微微将眼睁开一条小缝，小心翼翼地观察，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把匕首还伸在眼前，只是一动不动，握着匕首的人也以一个猛刺的姿势，停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像，骑跨在自己身上。难道是螳螂捕蝉，麻雀在后，这个袭击自己的人被谁点了穴位？辛杨使劲将他推倒在旁，翻身坐了起来，四处张望，除了那个流浪汉，土崖之上，并无一人！因为惊魂未定，辛杨站起来就跑，生怕那人“复活”过来，再要自己的命。
顺着土崖的登窝一溜烟下来，辛杨跑出几百米才回头张望，土崖之上，一切如常，狼青男没有追击，或者说他想追击，已经没有能力追击。辛杨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他想掏出手机报警，一摸兜儿，才发现手机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刚才搏斗、滚打时，掉落到灌木丛里了。
雷子家并不难找，一幢漂亮的二层小楼，就建在村边。
辛杨稳了稳神儿，上前敲门，很快里面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很好听，“谁呀，你找谁呢？”
“这是雷子哥家吗？我是葫芦沟的辛杨，来拜访他。”
“原来辛杨哥呀，快进来！”
门开了，眼前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二十一二岁。辛杨盯着她看了半天，才认出是雷子的妹妹小花。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辛杨哥是不是不认得我了？”女孩笑着说，脸上浮现一对漂亮的酒窝。
“有点，自从你上大学后，我都快四年不见你了，瞧，长成大姑娘了，好漂亮！”
“辛杨哥也比以前帅了！”
“真的吗？”
“当然真的，嘻嘻，我从来不走眼！”
“不聊闲的了，你哥在家吗，我有点事找他！”
“哎呀，你来的不巧，他去河南了，嫂子也跟着去了，什么事，着急吗？”
“这个……”辛杨犹豫了，是说还是不说呢，说，他没在家，不说，妈妈没有时间可等，辛杨拿出手机，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
“雷子哥，我在你家呢，听说你出差了，现在忙不忙，我想跟你说点事。”
“辛杨啊，你说！”
“我妈妈病了……”
辛杨满怀希望说出了自己借钱的意图。万万没想到的是，遭到了雷子的拒绝。
“兄弟，我没钱，面上看着我显显赫赫的，其实底细只有自己知道，现在我连流动资金都没有，还贷着款呢！”
“哦……”
辛杨呆愣在原地，“那你少借我几万？”
“一千也没有！”雷子诉苦，“兄弟，我日子不好过，银行里经常找我，我这是躲债，才来到河南。你还去别家借借吧！”
“好吧。”辛杨像打了蔫的茄子，挂了电话。
“辛杨哥，阿姨得的什么病？很重吗？”小花在旁边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
“肾出现大问题，生命堪忧。”
“我哥刚才说什么，他没钱借你吗？”
“他日子紧，没有钱。”
“真是的！”小花愤慨:“他怎么能见死不救！回来了我质问他！”
“不用了妹子，他有他的难处。”辛杨冲小花道:“妹子你忙吧，我走了！”
“辛杨哥，你等等！”小花转身进入屋里，很快拿出一个漂亮女包，“这是我准备买衣服的钱，一万块钱，你先拿着，我哥他太不像话了，等妈妈回来了，我告他的状，我会再给你想办法！”
“谢谢！”辛杨望着这个极具同情心的富家女孩，心里很是感动。患难之时见人心，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他真想握住眼前这双嫩藕般的小手。他在心里记下了这个跟他哥哥大不相同的女孩。
辛杨从雷子家出来后，又去了另外几家住在尚庄儿的亲朋好友家里。结果，没有借到一分钱。昔日的同学路鹏说的自己比乞丐还穷，其他人也是各有各的说辞。
辛杨揣好小花给的一万块钱，悻悻返程，这回他不敢抄近道了，沿着大路，走回葫芦沟。
他没回诊所，而是去了本村另外几家他自认为能借上钱的亲戚、朋友、同学家。
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这回依然是空手而归。只有姑家的表哥庄儿借给了他二百块钱。
走在村里的公路上，他腿如灌溉铅，步履蹒跚。抬头望望天空，想想已经被死神拽住一只脚、使劲往阎王殿里拖的妈妈，不仅黯然神伤。
此时一辆摩托车从他身旁经过，停了下来，开车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冲他打招呼。他正品味炎凉世态，陷入失望、绝望之中，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更不会想到这个人将慷慨地送给他温暖，让他绝境缝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