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一章 生产队的岁月
赵刚家也就在一百米之外，很快就到了。
进了赵刚家的院子，只见院子里点上了一盏煤油罩子灯，照得院子里明晃晃的。
大树底下，放着一张水泥桌子，周围放了几张凳子，桌子上摆满了吃的喝的，赵刚的两个弟弟赵磊和赵健，正坐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上的美食，等哥哥回来一起吃饭呢。
春生进了院子，对陈秀芳喊了一声：“婶子！”
陈秀芳说：“来，来，来春生，赶紧吃饭，马上菜都凉了。”
春生坐下，不再客气，拍了拍赵磊和赵健的肩膀，说：“小弟，读书怎么样？”
赵磊和赵健都在村子里的小学读书，赵磊读五年级，赵健读三年级。赵磊读书一般般，赵健很好，经常是第一第二名。
赵磊笑了笑，不吭声。
赵健嘴巴快，说：“我考试又是第一名，我二哥不行，还是倒数前几名。”
春生说：“好好读书，争取考试大学，吃上商品粮，不要像我，天天干活，累死人了，晒得成了黑泥巴块了。”
陈秀芳说：“唉，你这个孩子，要不是你爸不长寿，你还和赵刚一样，在学校里读书呢！”
春生说：“婶子，我和赵刚比不了，我脑子笨，读书不行，学不会的，早晚还是在家里种地。”
陈秀芳说：“吃饭，吃饭，我们边吃边说。”说着话，拿起一个大白馒头，递给春生。
为了给大儿子改善生活，陈秀芳今天晚上特意做了四个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蒜泥茄子，一个素炒土豆丝，一个鸡肉炖粉条。知道儿子回来，下午她就在家里杀了一只自己养的小公鸡，炖了一大碗，够给孩子们打牙祭了。
春生白天活重，饭量大，可以一口气吃三个大馒头的。今天他没有多吃，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不能放开肚皮吃，那显得自己下作。
他吃了一个大馒头，赵刚又给他递了一个，他吃了后，就不吃了，菜是吃了不少，稀饭喝了一大碗。虽然没有吃饱，他站起来，说：“婶子，我吃饱了。”
陈秀芳说：“你这个孩子，还是那么客气！你看这是跟谁啊！”
春生说：“真的婶子，我来的时候，已经喝了一大碗绿豆稀饭了，不饿，就是渴。”
陈秀芳说：“你那是出汗太多了，多喝水好。”
春生说：“是，是。”
吃完饭，赵刚娘进厨房洗洗涮涮，赵刚就和春生坐在院子里说话。
赵刚问：“春生哥，干活那么累，你受得了吗？”
春生说：“没办法，受不了也得受，我娘说了，这就是命。”
赵刚说：“你不读书，后悔不后悔？”
春生说：“不后悔，我不像你，读书我也学不会。”
赵刚说：“今后你想干什么？”
春生说：“等我长大了，就出去打工去，去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和我姨夫一样，干建筑。”
春生的二姨夫是邻村高庄村的，前几年在北京城里跟着人家做建筑工，现在听说领了几十个人，当上小包工头了。
赵刚说：“你的理想就是这个吧？”
春生说：“是，先挣钱，把我娘我弟弟妹妹照顾好，今后娶上媳妇，就可以了。”
赵刚笑着点了点头。
春生说：“你的理想是什么？”
赵刚说：“我的理想就是考上县重点高中，高中毕业后考上名牌大学，最好是北京城里的京华大学。做个城里人，像我堂哥一样找一个漂漂亮亮的城里女人做媳妇。”
赵刚的堂哥赵田，原来在村子里的小学当代课教师，后来当兵去了部队，在部队里考上了军校，毕业后就成了军官，当上了排长，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他去年回家成亲，在村里办婚礼，女方是县汽车站的广播员，吃商品粮的，长相很漂亮。赵刚参加了堂哥的婚礼，对新嫂子印象深刻。
赵刚明白，自己细皮嫩肉的，在农村干农活，风刮日晒雨淋的，根本受不了，最关键的是，这不是自己喜欢的生活。
对于农村生活的苦，赵刚长这么大，也是深有体会的。
十岁以前，还是生产队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不富裕，粮食经常不够吃的，要靠红薯、窝瓜充饥。经常是早上起来蒸红薯吃，喝白开水。中午吃一顿面条，下午吃馒头，喝的是红薯片稀饭。吃的菜是炒窝瓜丝，放很少一点油。
赵刚家由于父母会打算，还是没有饿肚子的时候。村子里有些人家，不会打算，粮食刚分到手，大吃大喝，天天面条、稀饭，不到半年，就把粮食挥霍光了，春上的时候，粮食没有了，地里新的麦子还没有成熟，就着急了，经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免不了要逃荒要饭，偷鸡摸狗。
那个时候，物质短缺，什么都稀罕。早上天一明，大家都出去了，到处找粪便，拾粪成了许多成年人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因为当时化肥很少，种地基本上靠农家肥。农家肥的主要东西，就是人和动物的粪便。
一筐粪可以换来一定数量的工分，有了工分，你才可以在生产队分粮食。所以那个时候，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会胳膊上挎个柳条筐，手里拿着一个铁锨，到处跑着拾粪。
赵刚那个时候七八岁，铁锨拿不动，就拿着一把小铁铲子，到处找粪便。
碰到谁家养的羊，刚拉的稀屎，也不嫌弃脏，赶紧用小铲子铲到自己的柳条筐里。动作慢了，其他的小伙伴发现了，马上会跟你抢的。
有的地方不平整，到处都是砂浆，小铲子没办法铲了，只好用手拾。赵刚就蹲下来，一颗一颗，把羊屎蛋子用小手捉住放到柳条筐里去，有些羊屎蛋子刚拉出来不久，还热乎乎的黏糊糊的，就那也顾不得了，先用手拾起来再说。
那个时候，根本没有脏不脏的概念，也没有细菌感染的概念，人的生存已经被压缩到了最低限度。什么物资几乎都是短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