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入界 -- 第二章 白发启老
说是家，其实也不过是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子，小楼池小心翼翼地先用屋子旁井里的水冲洗了伤口，感受到皮肉泛血的痛感以及五脏六腑的疼痛，他强忍着叫出来的心理，毫不犹豫地从身边布袋子里面取出一粗糙的半颈瓶来，颤抖着手倒出两颗，小楼池就着井水胡乱吞下。
炙热之感在一刹那间喷涌上心头，全无半分温柔的药性，此乃只有那些极其下等粗糙之人才用的伤药金创丸，自然用药粗糙猛烈。
饶是如此，小楼池却长舒出一口气，刚刚整理完衣服仪表，便听见茅草屋子中传来苍老的嗓音。
“楼池？”
小楼池忙站起身跑进茅草屋子。
不算大却极其整洁的房屋，分了三个层间，第一间中便放了张垫子，上面半坐着一位身形显瘦的中年男子。
男子的面色是不正常地发白，但一双凌厉的眼睛却依旧明亮，他已然衰老的五官依稀可以透过时光看见年轻时候俊朗的模样，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却打理得干干净净披在身后。
男子轻咳一声，抬起头来。
“启老。”楼池唤了一声，连忙倒了杯水递给中年男子。
男子接过水，他的目光上下扫了圈楼池，旋即皱眉道：“你受伤了？”
小楼池心下一个咯噔，他从怀中取出那株海之蓝，解释道：“没有。不过我去采海之蓝的时候，那里有许多荆棘，不小心扎了几个口子，刚刚已经吃了金创丸。”
启老不疑有他，目光温柔下来：“没事就好。”
他看着海之蓝道：“不错，没有认错，这的确是海之蓝。”还未说完，启老垂着袖子咳了几声，这才缓缓问下去：“现在你可知道海之蓝与梦萱草的不同之处了？”
小楼池担忧地看了眼启老，他恭敬地开口：“海之蓝与梦萱草，虽说外形基本相似，但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海之蓝临近根的叶子浮现出来的是淡淡的蓝色，而且叶片为圆润的弧形锯齿，且味道更加清甜，但梦萱草则与之反之，它临近根的叶子乃是纯正的蓝色，末梢会有点点的晕圈，虽说尝起来味道亦是甜，却掺杂了一些甘苦。”
启老满意地点点头，但与此同时，他又摇了摇头，“不，你做的还是不对。”
小楼池愣了愣，他仔细地搜寻了一遍大脑以及理解，并没有发现什么错误，于是忙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不对？”
启老的面容严肃下来，他语重心长地说：“楼池，你要知道，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金钱，不是力量，而是生命。生命何其重要，它象征着你所能够拥有的一切的基础，它也是你的源头，你的尽头，或许如今你太小，这些还听不明白。但当你长大之后，真正地步入了这个大陆，这个世界，你就会体验并发现它的奥妙。当你自己试吃这些药草的时候，你想过它们有毒与否吗？你不知道，但如果有呢？你一旦吃下去，又或者根本不用吃下去，只要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汁液，便足以让你致命。”
小楼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的年龄让他忽视了这些，但这一番话，却又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伴他一生。
“那么启老，如果我不去尝，又有什么好办法去分辨他们呢？”天生聪慧的小楼池急忙问出一个问题。
启老说了一段长话，他停下来喘气咳嗽，听到这个问题，他含笑道：“很简单。楼池，一个真正的药师，是不需要用嘴巴去分辨药物的。”他指了指小楼池的眼睛，“他们都用眼睛以及记忆。”
小楼池似乎恍然大悟，他默默地记住这几句话，更下定了决心要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药师——一个只要用眼睛分辨药物的药师。
“咳，咳咳咳……”突兀地，启老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发丝看上去越发惨白，就连五官都变得衰老起来。
“启老！”见此，小楼池吓了一跳，他连忙为启老拍了几下背，而后道，“启老你等等，我去给你熬药。”
说着，他抓住那株海之蓝便迅速向内房跑去。
经过了从小到大的练手，小楼池熬药速度极快，他拈过盖子，三指按住海之蓝的叶片，就等水沸之时，向上腾空弹起，一股子药香毫无保留地从药罐子里面迸发出来。
不假思索的，小楼池手掌在桌面上轻轻旋转一下，而后彭地一声拍下，便见药罐子中的药汁四溅，趁这个时机，他右手迅速碾过配药，一粒不少地撒在了药罐子之中。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十指如飞，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抬起，却在霎那之间用白布将药罐子封起，使得药汁重新落回其中。
“咕噜——”
药水四腾，小楼池这才放心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他取出碗来，用勺子将药汁一滴不剩地舀了进去。
“启老，喝药了。”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碗走进房间。
启老面色黯淡，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辛苦劳累一身布衣，实则才不过八岁的小楼池，心疼地摇了摇头，心下忐忑不定：“若不是当年我身受重伤，这孩子怎么会……哎。”
他理清心中的种种思绪，一面取过碗一面问道：“楼池，我教导给你的功法，你可有在练习？”
一听这个，小楼池忙应声道：“星随意动步法以及九转菩提佛空手我都有在练习。”
启老点点头，他一口喝毕药水，但见右手向上一翻，力量猛地提起，刷刷一下，光影模糊之间，那碗已经向着门外抛去。
见此，小楼池两只脚迅速摆成一个十字，与此同时，他的十指在周身虚空描绘着没有声响的图文，一个念头过去，小楼池双足猛然晃动起来，他整个身形都变得飘缈，像是风，扭曲转动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面。
一跃而上，依稀都很难看清这道身影，只觉得迎面一道风刮来，可以想象此子速度之快了！
还未反应过来，当足下运用星随意动步法的同时，小楼池上半身开始呈一种朦胧状态，周身的空气好像就此停止凝固，那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的淡淡威慑力，以及双手幻化成影的速度，一刹那之间，有着淡淡金色光环镀着的两只手，仿佛产生了令人吃惊的时空穿梭，就在它们伸出的那一刻，小楼池紧紧地抓住了几米远的半空中即将落下的碗。
“彭——”
保护着碗，小楼池半点感受不到疼似的摔在了地面上，他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却不料双腿一个虚，竟然又瘫软下去。
“不错，你果然有练习。” 启老认真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不过，星随意动之所以叫做星随意动，可自然不是你这种境界可以达到的，它讲究的就是速度，现在由于你的力量还太小，没有掌握到位，所以，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非常不错。另外的九转菩提佛空手，它乃是手法讲究，仍旧是速度上占优势，但与此同时，心智也极其重要。当以后你经历过种种事情之后，这九转菩提佛空手才会发挥出超你想象的优势。”
启老难得的赞赏，使得小楼池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毕竟还是个孩子……”启老心道，“不过，不愧是他们的孩子，小小年纪不仅心智超乎常人，天赋也是异禀，只是，哎……”他心中不由再次感叹地发出一声叹息。
而就在此时，小楼池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睁着明亮的金色眼睛，看向启老，“启老，我……”
“有什么事？”
“我，是不是不能够进行觉醒天赋，开启天赋之力？” 小楼池心中苦涩，却害怕启老担心，固镇定了面容问道。
启老先是一愣，随即正色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叫做不能，只有弱者才会这么卑微地问。”
小楼池脸一红。
“所以，无需太过上心。该来的，它总会来。”启老看着瘦弱的小楼池，意味深长地开口。
小楼池应答一声，收拾了碗筷下去。
入夜之后，天气逐渐变得寒冷，呼啸的风在窗外瑟瑟地吹着，小楼池在床上惊醒，他无意识地坐了起来，揉了揉头发。
“不知道启老那里冷不冷……算了，去看看。”他口中呢喃了一句，而后穿上鞋子，静悄悄地下地去了外房。
然而，当看到床上空无一人之时，小楼池吓了一跳，他忙趁着月光寻找起启老来。
就在这时，屋外的细微衣衫抖动声传入他的耳内——启老？不，貌似还有一个人。小楼池一皱眉头，弯腰行至靠窗的地方，他小心地探出半个头，微微眯起了眼睛向外看去。
月华之下，水井旁边，两道身影格外显眼，其中一人的白发就像是这漫天的碎碎月光，在黑夜之中寂静无声。
是启老。
而另外一个，则是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青年，他面容俊朗，眉毛尾端有一颗黑痣，眉眼含笑，可小楼池却是觉得一阵恶寒抖自心头来。
而下意识的，一股冰凉从身后缓缓生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