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十六章 决定
赵杨从没想过会受到这样的伤害,这种伤害不单单是身体上而已。今天早上清早就接到赵若曦的电话,听那边的语气,不像是骗人——跟赵若曦打交道也有几年了,不是什么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谈不上多么知根知底,总有所了解。
基于更重要的一点是,赵若曦没必要骗啊,你骗也好不骗也好,难道我不会带保镖?难道不会事先摸清底?
所以当手下跟着赵若曦从海星宫头逛到海星宫尾的时候,赵杨决定现身。后面的情节也的确是按照自己先前的预想进行的,赵若曦提出她那边的条件,这边能得到什么。
无非是交易罢了。
当时走近一些,也就是为了观察赵若曦,假如赵若曦真的有不自然或者眼睛往别处看了哪怕一下,赵杨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后退。
但赵若曦毕竟没有那样。
这让赵杨很欣喜,甚至是惊喜。
然而惊喜之后的转折,也是同样来得令人那么猝不及防。那把赵若曦准备给自己自杀的铅笔刀,突然就一下子扎下来。十指连心痛彻心扉,手心被扎穿,同样痛入骨髓。
骗子!
“臭女人我要杀了你!”
感觉自己受到欺骗,将这当做一场精心策划的欺骗,赵杨强忍身体和内心双重伤痛追向赵若曦,于此同时,陈乐也冲向赵若曦。
这一幕看起来很有爱情三角恋的味道,但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对赵杨来说这是相当尴尬的一幕,尴尬的地方在于,赵若曦只想跑向陈乐,陈乐也只想跑向赵若曦,自己追在赵若曦身后,万一陈乐和赵若曦一个交错,陈乐转而倒过来追打自己,到那时自己恐怕会跑不赢。
跑不赢就落后,落后就要挨打,百年颠扑不破的道理。
眼看还有两三步就能追到赵若曦,赵杨往陈乐那边看了一眼,立马变了脸色,掉头就跑。
太可怕了,怎么跑得这么快。
赵杨脸上挥洒着青春的冷汗,手上的血一滴滴往下掉,掉了一路,从海星宫尾到海星宫出口的冲刺百米,估计是赵杨这一辈子用过最短的时间了。
海星宫前面停着的白色路虎,赵杨一把拉开车门,看到里面被打晕过去的保镖,赵杨怒气冲冲骂了一句废物,强忍着痛把坐在驾驶座的那个拖下来摔在地上,然后赵杨坐上去开车启动,路虎一溜烟开走了。
陈乐看着赵若曦。
“你觉得你这样做合适吗?”
“不合适啊,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乐皱皱眉。
“跟我回去吧,以后不要这样了。”
“我不回去,跟你回去又怎么样,这次没了,下次呢,下下次呢。”
“赵若曦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赵若曦转身就走,陈乐一把拉住她的手,赵若曦用力甩开,头也不回走向出口。陈乐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脸上满满地无奈。
女人真是麻烦······
半小时后,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赵若曦躲在一户人家屋檐下避雨,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见没看到陈乐的影子,俏容微冷,拍着衣服上的水滴。这是一场持续时间较长大雨,对面的咖啡厅在放周杰伦《不能说的秘密》,一股淡淡的伤感。
“什么破歌。”
赵若曦从头听到尾,听完了,见雨势还没有减弱,一赌气,干脆冒雨前行。
下雨天,淋雨天,陈乐坐在一栋高楼楼顶,看着下面的赵若曦东张西望了一会走向雨幕,不禁苦笑。脱下已经被淋得皱成一团的衬衫,拧干净水再次穿上,陈乐转身从楼上下去。
这场后续出现在新闻里的大雨,这时只是微露端倪。街道上灌满了水,远远望去,竟能有看到大海的感觉。不少过往的车辆已经淹没到一半高度,前面有一台挖掘机咔嚓咔嚓,到了一个路口,积水实在太深,挖掘机师傅看到一伙人站在路边想过又不想过,把挖掘机车斗降下来,五六个人面面相觑之后,有三个人站到车斗上。
挖掘机把持着平稳车速,把几人运到对面,又调回来。
这次赵若曦也站在上面,眼睛里满是新奇意味,看样子已经把刚才的郁闷抛到脑后了。
远方,陈乐站在天桥上,看到被挖掘机载过去的白色小点,在心里默默计算她接下来将会选择的路线。
早知道直接在她鞋子里装个小型跟踪器就好了,这么麻烦······
赵若曦走啊走啊,饿了就买玉米吃,渴了就买矿泉水喝,明明被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却一点都不在乎旁人异样的目光。路上有自认为长得不错的男人给她撑伞也被直接无视了。走过积水最深的交通中心点,往街道前端方向那边地势较高,渐渐能看到飞速行驶的车辆驶向交通中心那边,一旦晚了,等会就只能绕远路了,这个时候有些司机也没什么公德心了,不少人行道上的行人都被溅了一身水,赵若曦恰巧是倒霉的那个,她白色裙子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污迹,看起来像是灰色的了。
愤怒的赵若曦却没有停下脚步,直到尽头那边,她看见了陈乐。
“这么巧啊,也不知道送把伞。”说完,赵若曦笑了笑,眼睛一闭,身体倒向陈乐。
陈乐打横抱起她,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医院,在车上摸了下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陈乐脱下衬衫再次拧了拧水,折好,放在赵若曦的额头上减温。
车窗外,大雨还在继续,街道已是汪洋汹涌。
车子在市附医院停下,陈乐抱着赵若曦下车,挂号,开病房,正在看病的人都用看神人的目光看着陈乐。
到特护病房里,赵若曦被女护士换了一件衣服,躺在床上安静睡着,陈乐坐在旁边,安静守着。
吊瓶里的点滴缓慢,时间也缓慢,只有外面的雨声啪嗒啪嗒响个不停。
三个小时后,赵若曦才醒过来,她看到陈乐握着她的手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怎么还在这啊。”
“我应该在哪里?”
赵若曦动了动,察觉到不对:“你脱我衣服了?”
“没,女护士换的。”说完,陈乐松开赵若曦的手,端过来旁边的一碗花蛤粥,“张嘴。”
“啊。”
赵若曦很配合的不吵不闹,张开小嘴,陈乐把粥递过去,她一口就吃掉了。有个小护士推门进来看到这样温馨的一幕,吐了吐香舌,回去了。
“额,还是我自己来吧。”赵若曦脸微微红着,有些不大好意思。
陈乐才不理,又是一勺子:“张嘴。”
犹豫片刻。
“啊。”
一勺一勺,一小碗粥全部被赵若曦喝完,陈乐把碗放在一边。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赵若曦略微想躲,但最终没躲。
“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刚才医生说晚上就能回家。”
赵若曦哦了一声。这时那个小护士再次推开门:“我来换个吊瓶,不打扰吧,哈哈。”
“嗯,不打扰。”陈乐淡淡说着,看了看赵若曦。
她脸更红了,脸微微侧着,装作看外面的大雨,说了一声“雨怎么还这么大。”
实际上雨停过一会儿,不过现在又重新下了。
换上吊瓶,小护士出去外面,两个人都有些沉默,陈乐陪着看窗外的雨,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赵若曦沉吟了一会儿:“高富帅。”
“有一天,女孩对男孩说:我心目中的完美男友就是能时时刻刻关心我爱护我,能第一时间知道我心情不好,然后安慰我。”
赵若曦好奇道:“本来就是这样啊。”
“男孩立马给了女孩一记耳光:宝贝,是不是被人打了呀!很痛吗!不要怕,有我在呢!”
赵若曦哈哈笑,伸出另一只手打了陈乐一下,娇嗔道:“就知道贫,天天说冷笑话。”
陈乐也笑了,笑完,才慢慢说道:“你不要再担心这些事了,我会解决。”
“怎么解决?”
陈乐静默了一会儿。
镜头拉回到枪击案当晚,青田孤儿院对面的那栋大楼附近的树林里。
凌晨时分,万籁俱静,除了虫鸣,就再无他人会三更半夜跑到这种地方来。
除了那道黑影。
若是有人看到,怕是会以为夜晚有鬼。
黑影一棵又一棵大树绕过,直到在一棵不大不小的松树下停住了脚步。黑影抬起头望了望,开始徒手攀爬。如同猿猴般的攀爬。爬到树间一半的时候,黑影猛地摇晃树干,洒洒洒,树的上半部分剧烈摆动。嗒嗒。一件什么物体掉了下来。
黑影停下手里的动作,慢慢往树下去。
黑影顺利地从树上下来,走向刚才物体掉落的位置,捡起那样物事。清幽的月光下,物体反射着黑黝黝的光。
那是一把狙击枪。
黑影带着狙击枪,转身回到旁边的大楼,轻手轻脚,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正处于睡眠状态中的人们绝对不会发现有人经过,就算发现了,也没谁会想从床上起来。
黑影一直走到楼顶,把狙击枪放在墙壁的边缘,小心地靠在天台小屋顶,这是最后的一层了。突然双腿一蹬,身轻如燕般勾住了小屋顶的边缘,双手一撑,人已经上去了。
在小屋顶的右角边缘,一个小塑料袋里,里面装着泛铜光的物体。
“呼,没被拿走啊,太好了。”
黑影拿起地上的小袋子,轻轻打开,掏出里面一颗一颗尾指大小的锥形物体,数啊数啊。
一共还留着六颗子弹。
那一晚,在赵若曦熟睡时陈乐带回来一把狙击枪以及六发子弹,那枪那子弹就放在平常锻炼的隔壁房间,位置很隐秘,如果不花心思找,绝对找不到。
至于什么时候这些东西会派上用场,大概会很快了。
比如。
在病房里静默的陈乐看着赵若曦憔悴的面容,目光转向窗外,说出来的话语气略微坚决。
“当然是以我的方式。”
赵都梁不知道,唐明远不知道,甚至聪明如周羽扬也不知道。但陈乐自己知道,他一直在等待着某个时刻,如果这个社会的不公加诸到他的身上,而法律却不能让他满意,他自己便要化身为法律,这是狂妄而错误的想法,可是陈乐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