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十七章 复仇(上)
钟表的时间指向晚上六点,雨已经停了。陈乐和赵若曦乘车跨过一片汪洋回到桃苑小区。张姨那边过来看了一次,小景手里还提了水果。他们不知道赵若曦任性出走的事,以为赵若曦是偶然感冒,进行了一番安慰云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赵若曦还有些病恹恹,她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又不想吃饭,陈乐再次熬了一锅粥,小心倒了一碗给她,还张姨买的葡萄洗好放在床边,赵若曦想吃就拿得到。赵若曦喝完粥,把碗给陈乐,陈乐放回厨房,转身回到房间,拿毛巾给她擦干净脸。
整个过程,赵若曦看着陈乐忙来忙去,目光很柔和,有时候陈乐回过头来看到她的目光,便挠挠后脑勺,问“你看我干嘛?”、“你干嘛又看我?”,搞的到镜子前面照了两三次,还以为自己脸上有花。
其实陈乐猜测赵若曦怕是被感动了,但陈乐不好意思问,万一问了被当成自恋这多尴尬啊。
“要不,睡觉好不好?”陈乐问。
“嗯。”
“我今天到隔壁房间睡,反正那边也有席子,省得怕影响到你。”
“其实没有必要······”
“你是病人。”陈乐说着走向房门,顺手还把灯关上了。
赵若曦乖乖地掩上被子。
陈乐拉上门,转身走向隔壁房间。到橱柜里找出一个黑色的袋子,袋子里面是一套黑色的运动服以及一个面具。裤子是那种黑色长裤,衣服是黑色T恤,面具是黑色的齐天大圣。
把这些衣物通通换上。陈乐打开窗户,小心翼翼抽出两块窗户一侧两块砖头,露出一个浅洞,里面还有三块伪装的砖头。再把这些砖头都拿出来叠放在窗户边缘上,然后将手探进那个早已被打穿的黑洞里,掏出两根攀山绳,缓缓往上提。
轻微的响声。
黑洞里首先是一截黑黝黝的枪柄,接着是瞄准镜······整支狙击枪,都被拆解后绑在这根绳子上。
当所有零部件都被提出来之后,陈乐开始组装。枪,只不过是高档的玩具而已,闭着眼睛也能组装,在轻门熟路组装完这只狙击枪之后,陈乐取下那小包子弹连同着狙击枪一起,装进放鱼竿的包里。
这是一个可以挎也可以提的包,提在手里,再加上一顶鸭舌帽。
陈乐挎着包,站到窗户边缘,抓住早已绑好的黑绳子,一点一点往下降落。
落地后,陈乐对了一下手表,现在时间是晚上八点。
陈乐到路口拦车,说了个地址,上车。
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景物,听着雨滴拍打车窗的声音,陈乐不禁想起眼镜男今天早上讲的一个故事。
有一个年轻人,他从小在农村长大。高中努力考上国内一流大学,却因大学过度沉迷于游戏,挂科太多,导致被迫退学。消息传回家里,他那在家务农的父亲一怒之下病倒,母亲也在去采茶的山上跌落,不久夫妻双双死去。整个家庭因为他而支离破碎,穷破的小乡村,到处都有乡亲戳他的脊梁骨。
年轻人母亲死的时候父亲尚在世,乡亲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帮忙安葬了他的母亲。年轻人的父亲也在三个月后死去,这一次,没人会给他脸面了。
反正给了他好处他也不会记得,他上学时第一笔书费还是他父亲卖血才凑齐来的。结果呢,换来什么回报?
白眼狼、不孝子、玩物丧志的代表、沟里最没出息的人。
被冠上这些称号的年轻人还想继续生活在那个举目无亲的乡村已经不太可能了。再者那话怎么说来着,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放在农村,的确没有错。
连田都不晓得种。何时播种,何时插秧,何时撒肥料,借牛耕田,借收割用具······毫不客气来说,一个同书本打交道十二年再同游戏打交道两年的学生,看几本书还有可能,做农活,不可能,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会,更何况生活在乡亲们秉持着我有东西也不借给你的意念,他根本就没办法立足。
那一年他二十岁,骨瘦如柴,变卖了家里的半亩田两分地,换来二十块钱,离开生养他的故乡,回到他读大学的城市。
他睡在天桥下,他要饭,他落魄了。
但幸好,上帝在关上所有门的同时,也会给人留下一扇窗户。没有毕业证没有暂住证的他,还是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做营业员,工资每月五百,还给包一餐饭。生活总算有了奔头,更值得欣喜的是,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而他经过一番曲折,也追到了那个女孩。
幸福到此戛然而止。女孩被混混侮辱了,当着他的面侮辱了,第二天女孩自杀了,年轻人在那一天泪流满面后,加入了帮派。
可惜,帮派不要这种不会打的人。
于是年轻人忍气吞声,另找了一份工作,疯狂攒钱,五个月的工资用来买了一台小型摄像机,就是可以别在手里的那种。
忍辱负重的年轻人干起来设局偷拍的勾当,一些嫖娼的小官员自投罗网,受其所制。
那两个侮辱女孩的混混最终被他亲手阉割后,沉尸大江。
这件事完结之后,年轻人接触到另外一个同样野心勃勃却不得志的青年人,当时道不同不相为谋,五年后,他们已经开始有相同利益了。
十年后,青年人成立第一家公司,批文还是年轻人帮他跑下来的。
再一个十年,鱼龙混杂的人加入进来,年轻人的地位有所下降,但在南沙市,他依旧是个不得了的幕后人物。
他现在住在水天别墅区,不用再受人白眼。
他现在养的金丝雀,不下于十只,据说,每一只金丝雀都和他死去的初恋有点相似。
很久以前他姓汤,现在他姓唐。
陈乐不知道这算不算屌丝逆袭的故事,或者说是一个人堕落历程。
但陈乐总能嗅到唐明远身上带着一股子阴气,苦大仇深,这是个有故事的人渣。
这个故事并不感人,至少陈乐没有被感动,只觉得发自内心的嫌恶。
不可否认这是一部草根崛起史,但这种黑史,还是少一点为好。唐明远这种人,就是根植在社会这棵大树上的藤蔓,看似也有生存的权利也渴望阳光,实际上它的成长,是以剥夺他人的权利为代价。陈乐曾在原始森林见过一棵高达数十丈的大树被缠绕的藤蔓吸干养分,结果树和藤蔓一齐枯死。
不可谓不发人深省,有些错路,无论如何都不能开这个头,否则随时会变成寄生藤蔓。
是啊,都有生存的权利。但存在就合理这句话的原话是被断章取义曲解了啊,存在不一定合理。
恕心养到极处,世间都无罪过。
我恕了人,谁来恕我?
陈乐到达水天别墅区外围,微微眯起眼睛。
这里走正门肯定是行不通,有摄像头,而且需要刷卡,伪装成非主流青年这招在这种高档住宅区完全行不通。只能另找突破点。
走到离正门比较远的地方,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陈乐开始蓄势,双腿微微踩住地面。
准备做一件初中生最爱的事——爬围墙。
只不过这种围墙是两米多高,难度稍微大点。
冲啊!
内心呐喊一句,陈乐脚步飞快,离围墙不到半米时右脚猛力一蹬,一跃而起,左脚趁势借力踩力踩点。
顺畅地爬上围墙。
翻身下落,踩住草地,旁若无人走到人行道上。
左拐右拐,知道水天别墅第十幢,陈乐开始爬墙,爬墙之后是爬围墙,从鱼竿袋里掏出抓钩,这种钩子是为了解决某些国产通水管不牢靠的问题。将抓钩甩好后,陈乐沿着白色的通水管往上爬。很幸运没有出现通水管突然拉爆的情况,够住别墅顶端一角,陈乐悬空爬上去,收好抓钩,继续爬上最高的那个小斜顶。
人贴在小斜顶上,由于是雨天,所以并不烫。
陈乐拉开袋子拉链,拿出狙击枪,瞄准。
一般来说,狙击枪的瞄准镜可以当做望远镜来用,只要距离不太远的话。其次,不是每个人都接受过地罗组的训练,而且被狙击枪瞄准时那种本能反应,只有经过生死磨练才会拥有。
陈乐可以,李喜欢可以,一般人被狙击枪瞄准,不会察觉。
最起码对面十幢别墅里的人,没有发觉。
李喜欢提供的资料说唐明远今天已经被转移到自己家,那么他现在是在哪里呢?
陈乐通过瞄准镜,不断搜寻唐明远的踪迹。
别墅一共三层,唐明远不太可能住在一楼。二楼倒是有人影,不过看起来不太像。
那么三楼······三楼灯没亮。
好在陈乐是个有耐心的人,慢慢观察那些类似于保镖与仆人的踪影,总能发现端倪。或许可以找找医生护士之类的行动轨迹。
半小时后,终于发现一个女人的踪迹有些值得注意。这是一个盘着头发穿旗袍的女人,举止端庄优雅,手里,拎着一个吊瓶。
她进了二楼右侧的房间。很久才出来。
那个房间灯一直亮着,但窗帘也一直拉着,还是等那个女人出来之后,窗帘才来开,而且窗户也被打开了。
陈乐看得一阵蛋疼。
老子好死赖活趴在这观察,淋雨不说,动都不能动一下。
你tm的唐明远把一个女人叫进去这么久然后衣衫不整放出来,还把窗户打开通风透气,还真会享受。联想起李喜欢说过的那个故事,还真是让人内心感动啊,好一个深情款款的老男人。
要不是右侧那个房间光线不是很亮,陈乐真的会现在就狙死这个混蛋。
陈乐内心憋着一团火,行为十分冷静。再等,再等等,等时机。再半个小时过去,窗户那边,终于有个穿着睡袍的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拉窗户。
身材不高不矮,不肥不瘦,额前的头发微秃。
唐明远,终于等到你。
陈乐的嘴角浮出一抹残酷的笑容。
——屠杀吧,以暴制暴,让战争的猛犬四处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