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身受墨灵火之伤的人 -- 第十四章 黑暗气息
众人回到焚尸岗后，萧情独自一人拎着壶酒，趴在屋顶上自饮自酌，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从前他只是个胸无大志的疲懒少年，整天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师傅不让他练功，他便不练。师傅让他砍柴做饭，他便一一遵从。不曾忤逆半分，也未开口询问过半句，逆来顺受便是他生活最真实的写照。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美好的时光往往跟永远扯不上关系。
如今，他肩负着血海深仇，伴着血雨腥风的度日，前后之别如同云泥。退一步跌入地狱，向前一步亦无天堂，但他却必须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因为这是他活着唯一的目标。人总是如此，只有经历过痛苦，才懂得幸福的来之不易。只有身临险境，才会奋起反抗。之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事，现在才发觉如此重要！
萧情痴痴的望着天空，往嘴里灌了口酒，这才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彭倩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昂头往嘴里倒去，从未有过饮酒经历的她，顿时被这辛辣的液体呛得咳嗽连连。
萧情微微一笑，眼神却有些落寞，“明日，我便陪你去抓千魂灵妖。”
这句期盼已久的承诺，换来得却是良久的沉默。
“你在赶我走嘛？”彭倩儿生气的将酒壶砸向萧情，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液体，也不知是被呛得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我身上有墨灵火。”萧情不敢多看她一眼，低垂着头，说道：“受了墨灵火之伤的人，本该死去的。”
彭倩儿曲起膝盖抱入怀中，低声说道：“我知道。师傅说过，中了墨灵火的人，最终都会变成……怪物。”
“你走吧。”萧情一口喝掉了壶中所剩的酒，缓缓站起身来，跃下屋顶朝房内走去。
彭倩儿抹去眼角的泪花，朝着萧情的背影大声喊道：“未来的大魔头，本天师才不会如此轻易的放你离去，哼！”
旧的的承诺破灭，又有了新的承诺产生，只是这个承诺更像是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亦或者更像一个誓言。
…………
翌日。
萧情再次见到姚鸣，忽然对这傻大个多出了一份莫名的好感。若是没有他的及时支援，恐怕南郭一行人就要命丧于斯了。然而姚鸣带着关切之意的话语，更是让萧情心里多些许暖意。有些人的想法其实特别简单，你救了他的朋友，你便成了他的朋友。
“谢谢你把南郭和竹林卫救出来，听说你差点着了混江龙的道，没事吧？”姚鸣咧着嘴笑道。
“你怎么知道这事？”混江龙的突然苏醒，确实差点要了众人的命，但让萧情感到诧异的是，为何姚鸣也会知道此事。
“范建送来消息。他说混江龙突然醒来，把他打倒后跑了出去。”姚鸣搔了搔脑袋，嘟啷道：“不应该啊，高峰说吃下那药后，哪怕打雷，都不可能醒过来啊……”
萧情眉头微蹙，低头沉思起来。之前因时间紧迫未来得及去细想此事，此时听姚鸣提起，他也觉得这事透露着几分蹊跷。范建出现的地点和时间太过可疑了，而且等他们取走钥匙后，洞中便只剩下混江龙和他两人。这期间如果发生点什么事，外人也根本不知道。
“他抱怨说蒙汗药没效果。呵呵，范建那家伙的性子我清楚得很。事情办好了是自己的功劳，要是搞砸了就怪别人。”
“总之，大家能平安回来就好，我得向道队长报告一下情况。”姚鸣拍了拍萧情的肩膀，转身朝屋子中走去。
这时，彭倩儿正好走了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短暂的沉默后，萧情问道：“去哪？”
“干嘛？”彭倩儿娇嗔道。
“你不是要找千魂灵妖嘛？”
“哦。”彭倩儿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偷偷的瞄了他一眼，问道：“你身上的墨灵火之伤到底怎么来的？”
萧情身子一滞，犹豫一会，还是将那日无日峰上发生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
彭倩儿听得很认真，听到萧情坠落大海时，甚至紧张的不得了。直到听他说被离山多年的道天风救起后，她才松了口气。
萧情有时候觉得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自己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说明那次坠海没有丧生大海，那她现在紧张个什么劲啊？不过，他可不敢将这话说出口，不然又会被彭倩儿踹上几脚狠的。
“秦义绝？”彭倩儿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这人我好像听师傅提起过。”
萧情不想将她扯进这事里面来，岔开话题道：“对了，有没有办法将月影墓地内的冤魂和灵妖全部清除？”
“办法是有的，但这根本不现实好嘛！”彭倩儿的话直接泼了萧情一盆冷水。
萧情会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因为焚尸岗的守墓人。既然办法还是有的，他当然不会轻易的放弃，哪怕彭倩儿说这根本不现实。不现实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的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多这么一两件。
“为什么？”萧情问道。
“你知道这些冤鬼和灵妖是怎么来得嘛？”彭倩儿反问道。
萧情摇了摇头，等着她的下文。
彭倩儿双手虚划了一个圆圈，说道：“这是我们所属的世界。魔界同样也生存在一个这样的世界，只不过与我们处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里。而几百年前，魔界的入侵则将两个时空重叠在了一起，哪怕之后大陆的人们群起反抗击退了他们，甚至将魔皇封印住。但这两个时空之间，依然有些地方被连接在了一起。从这些连接处溢出的浊气影响了整个大陆，于是就造成了冤魂不散，灵妖肆虐的情况。这下你明白这事有多么不现实了吧？”
萧情杵着腮帮，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断开那些时空连接，这些冤鬼和灵妖就永远都不会消失？”
“是啊。”彭倩儿点了点头，说道：“可是，谁都知道魔皇只是暂时被封印在了某处，万一哪天他重现世间，这些被封闭的连接处还是会被打开的。所以，没有哪个傻蛋会去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萧情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似乎已经做出了选择。
彭倩儿与他并肩作战多次，默契感十足，见他此时脸上露出的神情，就已经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难道你想做这天字第一号傻蛋？”
萧情一扫往日的嬉皮笑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吧。”彭倩儿耸拉着头，唉声叹气道：“跟着你还真是倒霉，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萧情洒然笑道：“放心啦，万一捡到了什么宝物，我全都给你。”
听到宝物两个字，彭倩儿顿时来了精神，大声说道：“走起！”
………………
亡者森林以北，穿过一条峡谷，有着一座更大的森林，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黑森林。黑森林的边缘地带靠近海岸，有着一个小小的渔村。
道天风此时正站在渔村的入口处，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脸色凝重得有些吓人。他身后站着一批竹林卫队员，从神情举至上来看，似乎对于眼前的事有些不知所措。道天风听说这地方流传着令人不安的传闻，所以带着他们一起来到了此处。但他没有想到这所谓的传闻，竟然是这种情况。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曾经遇到过。
三十年前，道天风拜入洪门已过三年。有一天他与师傅行走江湖时，在一个人迹罕至的树林中发现了一具诡异的尸体。尸体躯干已经扭曲变形，像是被抽干了真气，还有一股黑色的气息围绕在尸体周围。
他师傅洪玄公很肯定的说，这是拥有魔攻的人所为，同时也把那具尸体称之为浊气尸体。洪玄公不让他靠近尸体，并一把火将其烧为了灰烬。
当时，道天风很清楚的记得，他师傅的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严肃。没过多久，洪玄公就独自一人，前往水月平原古都去了。
思绪渐渐拉回，道天风远看天边黑云密布，心中涌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
渔村中的一处洞窟里，周围环境阴暗潮湿，不断的有浊气从里面涌出。
在冰冷凝重的气氛下，无尘睁开了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除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在黑暗中，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当年在俞家村的时候，无尘因为反抗王霸军，受到了严刑拷打，并被关在一处洞窟里。在没有一丝火光的洞窟里，他始终大睁着双眼。虽然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心里的怨愤让他无法阖眼。
盯着黑暗看久了，竟生出一股黑暗在与他对话的感觉。一个声音在说：“你觉得冤屈吗？那就变得强大吧！这一切都是你的软弱导致的结果。”
无尘被释放时，他的父母和姐姐都已经死于非命。连葬礼也没举行，甚至没人去为他们收尸，尸体就那样凄凉地横陈路旁。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一幕，他的眼前又是一黑。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愿意这么被动地遭受迫害吗？”等他清醒过来时，发现手里握着满是血迹的剑，地上倒着王霸军士兵的尸体。
忽然之间，那天的愤怒和悲伤一起涌上他的心头。这种情绪混合着侵入体内的沉闷气息，渐渐融合为一。
无尘再次听见了黑暗说话的声音，：“你要变强，如果不想再遭到像那天一样的厄运，就让自己变得更强。”
就这样，无尘默默地接纳了黑暗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