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章 怪老头
偶尔有月光穿透古林茂密的枝叶，照射在穿行林间少年的身上，幽暗的树林里静悄悄的，更有一层云气弥漫，那轻雾薄薄如纱，飘飘荡荡，使得周围带了三分朦胧。
林冰脚下是一条很难分辨出踪迹的青石小道，铺就小道的石块上布满一层厚厚的青苔，很明显，这条道路上少有人迹。
林冰虽然知道万剑门乃是修真之地，灵气浓郁，鬼物莫近，更不会有凶煞野兽出没，可他今岁只有十五，刚刚步入志学年纪，虽胆略不小，但孤身处于阴气森森的古林中，林冰还是不可抑止的心头涌起恐惧，不自觉间，脚步迈的飞快，几乎是小跑着沿着小道向林深处行去。
几只野猴儿在树林间蹦蹦跳跳，不时“吱吱吱”的发出一阵欢快的叫声，它们好奇的看着那个闯入林中的身影，一个个摩拳擦掌显得很是兴奋，不知哪只猴儿一声略显尖利的啸声过后，群猴忽然全部纵横跳跃，彼此相携着向林冰移动过去。
“吱吱吱”，一只通体灰色的猴子从众猴中逐渐超出，它跟着林冰跑了一会儿，忽然纵身一跃，先是在前方一棵树枝上一荡，随即身子灵活的一扭，就落在了小道上，正蹲在林冰身前。
“啊“，林冰被这突然飞来的黑影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待借着从头顶漏下的一点月光看清楚那只是一只猴子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林冰扭头看去，果然见周围树上到处落满灰色的身影，猴群已经将他包围在了小道上，一个个抓耳挠腮，显得很是兴奋。
“吱吱吱”，落在小道上的灰猴子忽然向前小跳半步，伸出双手，一双大大的猴眼睛瞄着眼前少年叽里咕噜乱转一气，最后盯在林冰身上穿着的拜月袍上。
看着猴子模样，却是在求什么东西。
“你想要我的衣袍？”，林冰身处一群猴子之中，他可不敢做什么太大的动作，见灰猴眼睁睁盯着自己的袍子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试探着问了一句。
孰料，那猴子似懂人言，当下就是大点其头，伴随着一阵“吱吱吱”的叫声，它灵活的在原地打了个转，最后上半身前倾着，猴屁股厥成朝天状，爪子在地上激动的扒拉，看去竟似有些等不急了。
林冰心内发虚，心中暗暗道：“那座守静殿不知道是不是离这里还远？我若是不答应这群野猴会不会有人来救我？”。
他刚想到这里，那猴子已经等不及了，一个纵跃就扑到林冰脚边，双爪拉住拜月袍的下摆，用力向下拉去。
“吱吱吱”，远处的猴子见状，一个个也都跃动起来，看摸样，似要过来帮忙。
林冰大骇，连忙喝道：“住手，不，住爪，脱，我脱就是……”。
他这一喊，猴子果真松了手，又退了两步，只是一双猴眼还是紧紧盯着林冰的袍子，显然只要林冰动作稍一慢了，它老人家就会再冲上去动手。
林冰皱着眉头，心里恨恨骂道：之前赵烟菲那丫头脱了我的长袍，今日里这野猴竟也要抢这袍子，难道这猴子是那丫头变的，故意来羞辱我？
只是看着那猴子又不安的动了动，林冰连忙止住心中咒骂，手忙脚乱把拜月袍除了下来。
长袍刚一离身，陡然有一股大力将袍子扯住，然后飘飘荡荡飞向幽暗的树林深处，几个晃身，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周围的群猴一阵“吱吱吱”乱叫，接着就全部随着白袍飘去的方向纵跃而去，眨眼间，偌大的树林里就只剩下了林冰一个人。
林冰双手抱在胸前，身上只有一件象牙白短袖漏臂的软锦丝织内衣，万剑山虽然有灵气汇聚，气候可以控制在一定范围，不过眼下已是深秋，纵然山峰上有道法仙术护持，寒夜幽林里，温度也只有寥寥四五度上下。
但过了好一会儿，身上只留有那身短衣的林冰也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冰冷，反而有一股温热从腹部某个地方悄悄向四周扩散，蔓延到全身各处，那股暖流所过之处，那里便立即生出一股莫名的欢愉感。
“嗯？这是怎么回事？”，林冰吃了一惊，他放下双臂，试着用手对着自己胸膛扇了几下。
被风一激，林冰胸前肌肤上立刻传来一股寒意，不过寒意方起，小腹处那股暖流就迅速上扬，转眼游动到他胸前，抵消了升起的寒风。
“这……难道是借灵丹？”，林冰忽然想到他吞下的那颗黑色丹药，“是了，紫电说要修复我被冻伤的经脉，看来药效还没有过去……果真是仙家灵药！”。
林冰这一刻忽然有了一丝羡慕，原来那颗看上去黑乎乎的药丸竟有这般奇效，如果自己……
“修道怎么能和我一统天下的伟业相提并论，舍本逐末！”，林冰忽然摇了摇头，想到自己的宏图伟志，他的眼神里瞬间坚毅起来，看了一下四周，然后迈步，继续朝着小道深处走去。
大约又走了四五里路之遥，幽暗的古林当中忽然出现一片空地，在空地上耸立着一座宫殿和几座平房，借着宫殿里透射出来的一点灯火，可以看到在屋宇楼阁之前尚有一玲珑八角亭，几株枫树在亭子廊柱之外如火一般，枫叶片片飞落，在深夜里显得如女子夜舞，凄美温柔。
小亭边还有一条溪流，月光斜斜从廊檐上方洒下，照射在枫树和小溪之中。
清冷光华里，浅浅的小溪底部一枚枚色彩斑斓奇形怪状的鹅卵石静静躺在那里，清澈的溪水从上游古林里潺潺漫来，在鹅卵石上荡漾起一条条细腻柔顺的波纹。
夜静极了，月色，清丽而寒冷。
林冰驻足片刻，然后壮着胆子，对着那点有灯火的大殿叫了一声：“请问里面有人吗？”。
这一声呼唤虽轻，但此时夜色幽寂，万籁无声，在冷冷空气里还是传出了很远。
但奇怪的是，守静殿里并没有有回答。
“里面有人吗？”。
林冰又一连喊了几遍，依旧无人响应。
“没人？”，林冰略一迟疑，看了看四周清清冷冷的景象，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入大殿。
守静殿里颇为宏伟，四周墙壁上更是挂着数幅日月星空、山河海流的宏大墨画，其意境深邃、哲理奥义难解，那壁画所用之材，乃是仙道联盟里最为尊贵的洛水唐玄纸，笔墨则是染月宋徽墨，遥遥一望，天地忽然后退，周围尽是宝气荡漾，正气堂堂。
林冰一看，顿觉心潮起伏，呼吸艰难，一时间竟被深深震撼，头脑昏眩莫名。他赶紧闭上眼睛，良久，等他再睁开时，方才昏晕之状才渐渐消退。
在那大殿深处，一片烛火后方塑着三座道家宝像，宝像前摆有一张长丈许，宽四尺的朱红供桌，桌上有一盘香蕉，三枚仙桃、几颗蓝色水果。
一个身着蓝衣衫的老头正趴在供桌一边，沉沉睡着，他口鼻当中不时发出呼呼噜噜的响动，听在林冰耳中，这等动静比上那惊雷电闪也小不了多少了。
“喂，老人家？”，林冰轻唤一声，那老头却毫无动静。
林冰当下壮起胆子，走到供桌旁边，刚要伸手推醒老者，却无意间瞥到供桌上正摊着一本书，书中并无文字，而是栩栩如生的画作。
只不过林冰只是一瞥，心中陡然就是一愣，推老头的手也顿了下来，因为那书上图画，不是道家神像、亦不是修炼功法，而是…而是，春宫！
忽悠一阵寒风从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吹的灯烛一阵摇曳，大殿中顿时暗淡不少。
林冰正犹豫要不要继续推醒老者，不料老头忽然就醒了，蓝衫老头瞪大眼睛，看着站在身前的林冰，怪眼一翻，喝道：“妖孽，竟敢跑到我万剑山来撒野，还不速速离开了！”。
老者威吓声犹如惊雷乍起，只吓的林冰一跳多高，连连倒退，口中急急慌慌的解释道：“老人家莫误会，我是经过青叶仙长允许，暂时寄居山上的弟子，仙长命我来此为诸位先烈宗祠洒扫守护，弟子并不是什么妖怪啊”。
蓝衫老头并没有理会林冰，他的目光越过了林冰的身体，只盯着溪流对面的古林深处，他缓缓地站起身，把斜靠在供桌一侧的一把三尺长剑提了起来。
在老头站起来的一刹那，大殿之内忽然狂风大作，隐隐有电闪雷鸣，林冰只觉空气骤然变得沉重，一股无形有质、如大山般沉重的无上威压从老头身上散发出来，林冰体内热流刚刚一动，瞬间就被压回了丹田。
“前……辈！”，林冰冷汗涔涔，用尽全身力气，艰难的开口道。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蓝衫老者低声一哼，接着一道碧色剑气越过百丈，从大殿之内瞬间飞射进了古树深处。
“啊呜~”，一声凄厉惨叫随着剑光的闪动忽然在幽夜下响彻九天，这叫声如号似啸，绝非人声。
良久之后，啸音淡去，而蓝衫老头则将那柄碧水一般晶莹的仙剑放回供桌一侧，坐了下来，抬眼看了一眼林冰。
“啧啧啧，连炼气之境都不是，竟然就能消受得了紫电的借灵丹，资质不错，资质不错”，老者连说两遍资质不错，这才缓缓坐下。
而后他大模大样的捧起面前那本春宫秘籍，一边认真翻阅，一边说道：“既然青叶让你过来看护宗祠，那就是我的弟子了，你且先行拜师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