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017 师门旧怨
一夜无话，次日中午，三个人安抚好连晓云，一同来到了县剧团的单位大院里面。
这里是个古色古香的三进院落，由于保护的很好，陈列简单的假山流水稀疏排布四周，整齐的青砖瓦舍流露出雅致的感觉。
举目月亮门洞里松竹怪石隐约可见，其间环境安静幽深，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味。
院子里人不多，稀稀落落只有几个年轻人在呜呜哇哇地吊嗓子和翻跟斗。
一进大门绕过假山喷泉池，可以清楚看到正厅门前搭着高大的棚架，如巴掌大翠绿的叶子密密麻麻伴着藤蔓爬满了整个棚顶，明媚温暖的阳光丝丝缕缕地穿过，斑斓的阴影遍布各个角落里，而在几处间隙中间仍然还垂着几只青绿的葫芦，正在悠然自得地随着微风左右摇晃。
一张狭长的竹制躺椅搁在下面，一个穿着唐装的白发老人半倚在椅子上，双目瞪着天棚顶静静不语，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看他的模样不会超过五十岁，古铜色脸上皱纹不多，只是嘴角两侧如同刀刻一般有两道竖纹，把薄薄的嘴唇扯成了下撇的样子；一双老眼深深陷入眼眶，微微眯着，却在来回闪动间不时放出彻人肺腑的寒光，看来似睡非睡的；要说起来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长着一只高高的鹰勾鼻子，足以让这个人给别人留下了一副阴鸷的印象。
“四师兄，多年不见，你可好啊？”
虽然还是一副假寐的模样，躺着的老人其实已经注意到了结伴同行的老少三人。
“老五，你可是见老了……”连成点点头，又凑近了一些盯着对方说道。
“这么多年过去，你说我现在是叫你廖五好呢？还是叫你乐五呢？”
“你说呢？难道连你都不愿意再叫我一句五师弟了吗？”
廖五一翻身站了起来，这才看出来，这个人的身量极高足有一米九以上，而且有些端肩和驼背，所以当他反手倒背的时候，就像极了一只待人而噬的秃鹫。
“四师兄！其实在师门的时候，多年来我们一直是师兄弟里感情最好的，如果不是后来这些误会……虽然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但我心里一直把自己当成茅山一脉弟子，始终不敢惑忘。”
廖五迈开长腿几步跨到连成跟前，双眼直视对方满脸严肃的说道。
“当年的事情我始终不认为我有错……是！我做了一些不为师门规例所允许的事，但我亦有我的苦衷！”
……
“我爹一共收了徒弟十一个，直到他去世了也就还只留下区区三个人苟延残喘，好不容易找到我，他们苦苦哀求我帮他们一把，我怎么可以拒绝！”
“即使如此，我也和他们约定非大奸大恶者不下手，这个世界上伪君子何其之多，人云亦云者又何其多？我被人诟病又有什么奇怪的？”
“师父和师妹以及三哥来找我，我百般解释他们也不愿意相信，直到将我重伤后他们被人加害，难道不是我一个人独闯葛家门，为他们报仇雪恨的？”
……
连成听到这里突然脸色大变，紧紧抓住了廖五厉声喝问道：“等等！“
“你说什么？我哥和嫂子还有师父是被害死的？”
“是什么人？你详细说给我！”
廖五拨开连成的双手，不屑地说道：“告诉你又怎么样？反正我已经给他们报了仇，而且亲手抚养了张扬这么大，对于师父来说我问心无愧！”
“反之看看你们几个？大师兄二师兄潜心修道，你终日在江湖浪迹，师弟的心里只有那个不成才的薛定一，有谁想过师父和连师兄夫妻俩？”廖五反问道。
连成沉默良久不语，倒是张扬一脸怒色地质问：“你只会埋怨别人！你既然知道了师祖遇害的真相，为什么不通知师门？使用下三滥的拍花手段拐走连晓云，你还敢说是光明正大？不是因为这个，难道连成会无缘无故去闯荡江湖？你简直不可理喻！”
廖五的脸上一阵抖动，古铜色的皮肤几乎涨成紫色，他全身骨节嘎嘎作响，大声喊道：“臭小子！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的所作所为？”
“哼哼！”
“倒是你？我问你……”
“你在旅馆里干嘛非要住我亡妻过世时的房间？”
“你们几个占了她的魂魄栖身之所，让她和孩子整天在附近徘徊流浪不得安宁，我……”“我……”
“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忽然红着眼双手一展，亮出来乌黑油亮的一对铁爪带着一股浓烈血腥气直扑过来。
连成惊讶地大叫出声：“五毒勾魂手？张扬快闪开！”
一把推开张扬，又用身子一挡正要冲上去的胡小雨，自己迎了上去。
“廖五！你竟敢练这种毒辣的功夫？你不知道这个东西是要用活人祭炼的吗？”
胡小雨，张扬在旁边听到，不由也张大了嘴巴，十足吓了一跳。
五毒勾魂手，是邪道高手荒蛊魔所创的一门毒辣的武功。
练这门功夫需要每天啖食蛇、蜈蚣、蝎子、蛤蟆、壁虎五种毒虫，并且最令人发指的是必须用年龄不超过十五岁的童子活生生刨出心血配合各种毒药来浸泡双手，直到可以裂石化金才算是略有成就。
早年间，为了炼制这种武功，荒蛊魔可是杀了不下上百儿童才能练成这门邪术的！
消灭这个魔头，茅山子弟出力最大，死伤也最多，所以在薛定一传授胡氏兄弟道术的时候，也曾经专门讲过这段密辛。
没想到，这个廖五居然敢冒险练这门功夫，看来今天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放过他了。
廖五嘿嘿怪笑：“哈哈哈哈！既然天下世人皆不容我！练这门功夫又有什么？没有了老婆孩子，被师门赶出来的我早就已经是孤家寡人了，杀个把小崽子又怎么样？……今天我就是要快意恩仇，受死吧！”
他把两手斜斜相交叉，十字插花般对着连成的胸口划过。
连成怪叫一声连连后退，让过来势腾身跃起，一条左腿点向廖五左肋。
廖五急忙附身收爪单手反拨，另一只手捏成鹤嘴，由下自上直攻对手的下阴要害。
连成收回左腿曲起回护避让，人在半空一个旋身，接着左右脚连环蹬出。
眨眼间踢出来十二腿狠狠击向廖五的胸膛，正是民间赫赫有名的连环腿法。
廖五叫了声好，一个趴地虎躲过来势，趁势半伏下身体，双肘半张半开，手上食指伸出其余四指则紧扣其下，将弓箭步稳住下盘，上身微弓如螳螂捕蝉一样剪向连成腰际。
连成见势不好，一个倒毛跟斗翻出，双脚落地暗踩八卦步伐，两掌翻飞接连拍打廖五的双肩两肋……
……
两个老人过招之际，院子里原本练功的那几个年轻小伙子也各拿着铁链和棍棒杀了过来，倒是和胡氏弟兄迎个正着，打了个不亦乐乎。
……
“四师兄！这是你逼我的！”
廖五连续几招没能攻下连成，一急之下竟然亮出了五只小旗扎在地上，口里念念有词。
……
眼看四面八方沙沙作响，成千上万的毒蛇怪虫从各个角落飞快地爬了出来，瞬间就把几人围了个结结实实！
……
廖五几个徒弟有一个胆子有些小，刚想转身离开，却被一条尺把长的血红蜈蚣紧紧咬住了喉咙，整个人一阵抽搐登时全身发黑死于非命。
……
“你们听着！有谁敢离开，他就是下场！”
廖五五官扭曲似在忍受极大痛苦，他的前胸后背上赫然趴附着五色斑斓的几条巨大毒虫，看它们肚子一起一伏的样子，不难看出它们居然是在堂而皇之地吸着廖五的血！
原来这门邪术竟是以自身之血为代价，召唤五毒代为攻敌的恶毒法门，真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两败俱伤的斗法了！
连成平复下来调匀呼吸，稳稳当当站在当场，腰杆一拔，不高的身量居然显出了几分雄赳赳气昂昂的表现。
他转过头对着胡氏弟兄和敌对的几个年轻人喊道：“廖五已经是发了疯了，你们几个赶紧和我一起站到一起！”
看众人聚集到了一处，连成把舌尖咬破，一口真气连血喷出，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出几句真言：“天师临，神兵火急如律令！斗者皆阵，列前行！”
张扬胡小雨灵光一现，立刻也同时一左一右随侍在两旁，双手结十字印大声喊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破敌！”
随着三个人语声未落。
天色骤然一暗，黑云滚滚而来伴着雷鸣闪电，一道霹雳曲曲折折打在聚集毒虫最多的地方。
刺啦……啪的一声！
焦糊的味道传来，满地的毒蛇猛虫顿时死伤无数！
……
趴附在廖五身上的毒虫们突然间浑身一阵颤抖，轻手轻脚地慢慢退了下来。
游动到毒虫之中，几声吱吱怪叫……
眼看带着大群的子孙转眼之间跑了个一干二净。
……
廖五的身体一晃，全身发抖，喉咙里咕咕有声……
接着哇的一声，一口黑血喷洒在地。
他几个徒弟互相看了看，一个个往后直退，却没有人敢主动上前去扶他一把。
……
“哈哈哈哈！”
……
“你们这些混蛋！”
“一个个都是如此，贪生怕死的东西！”
“都给我死吧……”
……
廖五含恨又是一口黑血喷出，居然细细密密化作了一团黑雾罩向众人，自己借机往反向一纵身，藏进了假山的后边……
“小心！”连成大声喊道。
可惜只来得及拉开了胡氏弟兄。
……
而剩下几个人则纷纷倒地，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叫出口，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三个人忙匆匆往假山后边追去，可是早就连个人影都不见了，只是山石上边留下了一行血字！
“大丈夫当快意恩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