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六章：以棋定亲（上）

父亲与母亲恋爱的故事我听过无数次，在县城里也成为美谈，甚至连围棋也变成年轻人喜欢的运动，小小的一个县城尽然有三个围棋馆，我作为少年棋手在那里与无数所谓的高手对弈，杀的他们人仰马翻，常铭这个名字在棋馆里是隔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

不过我母亲韩霄对此事一直是耿耿于怀，当时她父亲说出那番话时她整个人都蒙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怎么就成为了赌注，父亲是怎么了，不像是在开玩笑呀。

我父亲常卫国很尊重他的老丈人，不光是因为他做主把女儿嫁给常卫国，韩局长一生为人正派，是一个清官，口碑极佳。所以，我姥爷过世时的葬礼办的很是隆重，光是大小汽车就出动了上百辆，虽然姥爷生前主张葬礼简办，只要把他与妻子和葬在一起就行了，可是父亲没有遵照他的遗愿，县里也是这个意思，老韩的葬礼决不能够走过场。韩局长走后许多群众自发来参加追悼，数千人的队伍，场面庞大，甚至惊动了省里，派出记者前来采访，回去后进行了批评，里面就有一段文字，说韩局长的女婿批麻带孝，纸钱撒的满地，送葬的队伍排出好几里地去。一个共产党的干部带头搞迷信，让人心疼。

这篇文字在省报头版发表，对父亲仕途的影响是很大的，这也成为以后常卫国下海经商的一个主要原因。

我母亲韩霄与韩少宇从小相依为命，对父亲的感情之深是无法言语的，父亲说什么她听什么，连婚姻大事也全凭父亲做主，既然父亲看上了常卫国，她绝无反驳的道理，仅管她对常卫国的了解甚少，也谈不上喜欢他，甚至还有点反感，原因是常卫国老是偷偷看她，色迷迷的。

这也难怪，女人太漂亮，看哪个男人注视她时都会认为对方的眼睛是色迷迷的，我母亲那时很少接触男性，工作在幼儿园里，老师都是女的，回家的路上男人的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她非常讨厌这种赤裸裸的目光。

好在这桩婚姻虽然荒唐，但还没有正式敲定，父亲说了，这个混小子如果输了就不算，韩霄冷冷地笑着，心里想，你的围棋也不过是业余7段，比围棋国手华学明姐姐如何，父亲刚才出现了昏着，我不会，中原逐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于是韩霄胸有成竹地回到：“爸，我和他只下一盘，一盘定输赢，我输了，就按照父亲的意思与他定亲，要是我赢了，以后不想在见到他。”

好吗，这那是定亲，简直是挑战了，挑战的一方气势汹汹，应战的一方呢，直到现在还朦朦胧胧的，这天上掉下来的幸福来的太突然，常卫国还在发懵呢。

这边，韩霄已经收拾好了围棋子，端坐在椅子上，她选择了白棋子，静静等待着常卫国开局。

常卫国是什么人，虽说没见过太大的世面，在官场上也学得油滑油滑的，精的和猴子一般，刚才是太突然，能够娶到韩霄，在县城里恐怕没有那个男人不会狂喜，美人如花隔云端，可遇不可求，现在美人从云端里下来了，成败就在眼前。韩霄的冷淡与傲慢让他迅速回到现实世界里来，心里也在想，好一个骄傲的小妮子，和我斗，你还太嫩，你以为自己赢了华学明一局就了不起了，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我不能得到你，立马跳楼。

常卫国直起腰来也坐端正了，原本有点胆怯的他忽然精神抖擞，眼睛也开始发亮，他全神贯注，不在去盯看近在咫尺的美人，而且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棋盘上。

对于常卫国的变化，韩少宇满意地点点头，有大将气势，临危不惧，孺子可教也。韩少宇说：“今天你们两个对弈，没有观众，我来当裁判，我们就按照正式比赛规则，基层比赛规定为1到2个小时，全国比赛要求在一天之内结束。我们采取折中的方法，现在是上午九时，8个小时，除去中午一个小时吃饭时间，到晚上6时结束，怎么样？”

两人同时表示没意见。

韩局长很严肃地说：“我韩少宇一字千金，说话算话，卫国，这盘棋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你赢了是你的造化，输了也别窝火，俗话说愿赌服输吗。”

韩少宇实际上是在提醒两个人，闺女那头我可以做主，只是你得拿出真本事，赢了就定亲，输了呢，对不起，我就无能为力了。

我父亲常卫国回答也很干脆：“局长您放心，下完这盘棋，你就是我的老丈人了。”

常卫国回答的回肠荡气，韩霄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装着没看见，比赛正式开始，我父亲常卫国执黑以错小目开局，韩霄稍微思考一下，白棋以2连星应对，两人你来我往，双方的棋势如剑刃般锋利无比，

行至42手韩霄在白棋角上做活，白留有托过连接左边大块棋的手段，下到这里，两人攻势减缓，韩少宇看看时间，一炷香还没有烧完。

常卫国仔细观察棋势，犹豫片刻后，黑棋挂角后于45手贴出，意在对白棋中央一块棋施压，但结果并非十分理想。引来韩霄轻蔑的目光，姑娘嘴角挂着嘲笑。白棋46手打入右边黒阵并有对右边一队黑子进行佯攻的可能性，黑棋以47贴出，在出头之际再次对中央白棋实施压力，白再次脱先兼拆紧逼黑角后，再于50手补强中央，黑53手镇白棋拆二准备发动进攻，白54跳起，向中腹关起，意在走畅。

此刻，时间已经过去了35分钟，常卫国在沉思着，思考着怎样对此处白棋实施有效打击，55手试白应手至59手扳住白棋中央的出头之路，感觉还不错。他慢慢松了一口气。

韩霄并不紧张，缓缓地下了60和62手托角，意在活棋。

常卫国脸色开始沉重起来，俗话说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时候他才知道，韩霄的水平确实很高，战术运用得当，滴水不漏，现在，黑棋迎来最大的考验，所谓一着不慎丢全盘，是把黑棋连成一片继而壮大中央的厚势，还是先守住角空，常卫国的确有些犯难起来。

时间已经过了55分钟了。

思前想后，常卫国决定还是选择连接，然而他没有想到，这样的选择实则是个重大失误，首先，黑棋的左上和右边均留有断点，中央的厚势并非想象的那么厚壮，此时在一手不能补断的情况下，黑棋应选择补强右上角空，再静观白棋的动向后做进一步打算，护着上面的空是黑棋最理想的大本营，如果这个空被白棋破了，那黑棋的局势就不会那么乐观，因此黑棋的选择非常重要。

难怪常卫国在这个时候用了不少时间去思考，但是大意失荆州，还是出现了失误。

连韩少宇都看出来了，他有点紧张，自己刚才的话说的太满，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韩霄很聪明，一盘棋定输赢，棋手在下第一盘棋时最有优势，头脑也最清醒，韩霄是一个极细腻的女孩，对弈时攻于心计，对方的破绽马上就能成为她扩大地盘的优势。

果然，韩霄利用常卫国黑棋63手的失误，白棋机敏地点入黑角，至76手截获黑棋角上2子获得安定。

常卫国很快冷静下来，审时度势，脑袋里把老师梁俊松所教的战术迅速回放一遍，并一直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别慌，千万别慌，现在虽说进入中盘，自己还有机会。先前自己是小看韩霄了，所谓将门出虎子，韩局长的棋自己赢的并不轻松，韩霄的棋术更是出神入化，能够与围棋国手华学明对弈的棋手，水平绝对不会差，否则的话，恐怕连桌子边都可能挨不上呀。

常卫国会吸烟，不过刚才他不好意思吸，硬憋着没有拿出来，现在顾不上了，他掏出烟盒点上一支，狠狠吸了一大口，韩霄皱起眉头，说了也怪，烟雾直朝她飘去，躲都躲不赢，姑娘有点生气，小声说了一句：“不懂规矩。”

常卫国眼前一亮，韩霄的一句“不懂规矩”让他迅速领悟出其中的道理，自己是太严守老师梁俊松所教的棋棋路了，反而限制了手脚，突出去，另辟蹊径，方能险中求胜，他想出好招来了，于是马上掐灭香烟，

黑73、75两手很巧妙，获先手于77手补强上方黒阵，同时伺机扩张黑厚势的可能。

韩霄愣住了，常卫国这两手下的极为巧妙，防不胜防，好棋，是好棋。看来此人不是白痴，有点本事，对他的反感消失了许多。只是现在局势变得有些混沌不清，胜负更是在朦胧之间，白棋的优势已经减弱，只是隐隐约约，感觉白棋在右上角有所得之后，局势还是有些偏向白方之感。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韩少宇建议暂时先封局，吃晚饭后在战。

家里的女佣人已经收拾好了桌子，饭菜也摆好了，很丰盛，韩霄不爱吃肉，对鱼感兴趣，一尾清蒸石斑鱼，上置几根葱花，冒着清香。另外还有炒虾仁、木耳炒百叶、三色冬瓜丝、肉汁西兰花、花菜香菇炒肉片，梅干菜烧肉看起来是韩局长爱吃的，凉菜是炝拌凉藕，汤是西红柿鸡蛋汤。看起来女佣人的厨艺不错，色香味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