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三章 乱石山碧波潭
他们僵在原地。走过来一个男孩，和蟹黄长的很像。但是他的穿着打扮与蟹黄弟兄不同。他穿着合身的白衬衫，显然仔细烫过，没有一点皱褶，一看就是高档货。和蟹黄破了一个洞的的T恤看起来就是地摊货和名牌。而且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人。
“你们到处闲逛，”他朝蟹黄嚷嚷起来：“让奶奶干活？”
蟹黄鼻孔里喷出一口粗气，对男孩哼了一声。“蟹澄洋，你少管闲事。”
“奶奶年纪那么大，还帮你们一家子干活，你忍心吗？”蟹澄洋说。
蟹黄的脸都绿了。
因为一个老婆婆正从远处走来，她看上去有八十多岁，手拄着弯头竹杖，身后还背着一捆青草。两鬓如冰雪，走路慢腾腾。脸如枯菜叶，嚾骨往上翘。嘴唇往下别。老年不比少年时，满脸都是荷叶皱。
肥猪都停止拱地，呆呆看着远处。一只金鸡也抬起头；几只绵羊，加上蟹黄，都一窝蜂朝老太婆跑去。蟹黄风风火火跑到面前甜甜地喊了一声：“奶奶。“并且顺手接过她背上的青草。 “我的乖孙子，”老太太喜笑颜开：“作业都写好了。”
“写作业？”蟹澄洋说：“你骗奶奶。”
老太太停在他们前面，掐着腰，瞪着一帮孙子。
“又骗我什么？”
“没有．．．．．．”蟹青不敢直说。
“他们去了水面。”蟹澄洋告状。
“啊？水面上是人界，什么都可能发生，”蟹奶奶说：“看我不告诉你们爸爸，让他回来收拾你们。”
“看看蟹澄样，”奶奶批评他们说，“说在家写作业，就写作业。”
“别人家的孩子，”蟹青说。
“优秀！”蟹红说。
“你该学学蟹澄洋，”奶奶戳着蟹青的胸口道：“蟹汀锋不在，你要带头。”
蜂鸟看见绵羊从蟹黄手里扯下一嘴青草。
“你们可能被人发现，可能被渔夫网住，可能给你们大伯的工作带来麻烦。”
“就是，”蟹澄洋趁机拉着奶奶的胳膊：“奶奶走，去我家吧。”
奶奶摸摸蟹澄洋的头，继续批评蟹黄：“这五黄六月．．．．．．父母不在，活没人干．．．．．龙宫等着开宴会．．．．．．我都急疯了，不能按时送过去，学费，怎么凑的够。”
他们都低头不说话，而那只水牛从后面伸过头，扯走了好多青草，蟹黄打了它一巴掌。
“统统给我去干活，不干完不能回来吃饭。”蟹奶奶严厉地说。
他们都垂头丧气往外走，还未走远，蟹奶奶又叫住他们，“算了，都回去帮忙做饭，吃了饭再去吧。”
“我就知道奶奶刀子嘴豆腐心。”蟹黄偷偷对蜂鸟说。
“奶奶，去我家吧，饭已经做好了。”蟹澄洋再次对奶奶说。
“我的乖孙子，”蟹奶奶说：“他们父母不在，年龄又小，我要去帮助他们煮饭。”然后奶奶又回头教训他们：“这么大的人了，都不会先把饭煮好吗？”
“ 一会说我们小，一会儿说我们大。”蟹黄道。
蟹黄准备把手里的青草丢给牛羊，可是发现，已经快没有了。在他们说话的一会儿，那些家畜都围着吃青草。
蟹黄打开门。
“奶奶，这就是蜂鸟。”蟹青把蜂鸟引导奶奶前面。
“真的是你，”蟹奶奶惊喜道，把蜂鸟拉进院子里：“蟹黄天天给我们讲起你，还没有吃饭吧，看看现在都快下午一点了，我去给你们做饭。”她从裤袋里掏出锁匙，打开房门。
蜂鸟打量蟹黄家的院子。
蟹黄家的房子沧桑破败，像个暮年的老头犹固执顽强不让岁月。铜门环凹凸剥蚀，击一声绵长，再击一声悠远，声声清亮如馨。庭院面积很宽大，红砖铺砌路面遍体鳞伤。院内花繁叶茂，门前桂花两株，阶上兰花数盆，窗前月季两三朵。檐前滴水青石，长年累月，几被岁月滴穿。几径破碎的缠枝蔷薇，攀援在破烂的雕花窗台上。院子里设着一个断腿的茶几和烂了一个洞的老藤椅。蟹黄家的厨房在左边厢房。门口长着一株枝条疯狂的石榴树，硕大甜美的石榴已经泛红。右边设有鸡棚鸭棚，还有一口深水井，垂着吊桶，里面放着西瓜、番茄、黄瓜。蟹黄没有进屋，就把吊桶放到井里。说是给蜂鸟冰镇西瓜吃。
蜂鸟被奶奶请进屋里，他好奇地打量着房间。中堂的长轴山水画因为漏水有发霉的痕迹，堂屋中间靠墙放着一张八仙桌。红漆剥落的檀香案上放两盆水养殖的蒜苗。高大的座钟已经坏掉，时间停留在下午三点。餐桌设在堂皇正厅，红木饭桌已经被磨得乌光油亮，两边放着十把笨重的花梨木凳，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被没有油漆过的新木替代。一本妖精世界明星美羊羊的写真集压在鸡毛毯子上。
正厅一边放着藤条编成的柜子，上面各种各样的汽车模型。上面两层是书：《怎样开车更平稳》，《海草编制地毯一百样》《心灵鸡汤》《怎么成为富翁》等等，都是妖精书。蜂鸟简直不敢相信，妖精们也有电台，客厅墙壁上面的一个海螺里面，发出广播正在报时：“天上时间，一点整。”
蟹奶奶去厨房午餐，蟹黄被叫去打水，蜂鸟跟着。蟹家奶奶看着嗤嗤冒气的锅，磕了几个鸡蛋，放在碗里搅拌。还一边唠唠叨叨：你们竟敢到水面上去，听说现在水边住满了人。
“水边有人住，对吧，孩子?” 她问蜂鸟。
“如果被人看见，真不敢相信，你们还能回来。”
蜂鸟非常过意不去，“对不起，蟹奶奶。”蜂鸟内疚地说。
“这不管你的事，”蟹奶奶安慰蜂鸟：“蟹老板和我一直都在担心，如果你还没有回信，我们就打算顺着水路去接你。可是，他们忽悠老鼋跑到水面上，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老鼋对人很敢兴趣的。”
“非常抱歉。”蜂鸟低声说。
“我没有怪你，”她说着把搅拌好的鸡蛋到进锅里，和着西红柿一起翻炒。
一个小时后，她把蜂鸟拉到餐桌。已经做好满桌子的菜，给蜂鸟盛了一大碗饭，“一路上辛苦，多吃点吧。”
蟹黄伸着一个空碗，“自己来，”蟹奶奶说：“没长手吗？”
蟹奶奶把菜和饭一股脑的往蜂鸟碗里添，满满的一碗，直往外掉。还不停的说吃呀，吃呀，不要客气。
“蟹叔叔不回来吃饭吗？”蜂鸟问。
“过几天回来，他可以陪你们去海市蜃楼街。”蟹奶奶说。
“跑了上午，休息一会再去干活。”蟹黄吃过饭就想躺下休息。
“不行，”蟹奶奶无情地说：“现在你去帮助夕潮儿收割海胆，送到龙宫，千圣龙王晚宴要用的。”
“哦，”蟹黄打了一个哈欠：“我睡一会，就一会儿。”
“不要想，还有你们两个，”她瞪着蟹青和蟹红。“你可以去好好休息一下，她对蜂鸟说，“走这么一趟也是很累的。”
“我不累，”蜂鸟说：“我去帮助他们。”
“真是勤快的孩子，”蟹家奶奶说：“你们这群懒蛋要好好学学。”
“这是一个没有意思的农活，”蟹黄说：“你不会感兴趣的。”
“赶紧，要在三点以前送过的，最好能找到一个肉芝，”蟹奶奶说：“龙王府要的，我总是抓不住。”
“龙王要肉芝干什么？”蟹青问。
“龙王今天寿辰，听说妖精世界的首富马千里先生都来了。”蟹奶奶指着客厅方桌上面一个人物肖像：“你们看看，就是他。”
蜂鸟看见画像上面，一个西装笔挺、英俊潇洒、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魅力的男子。妖精们的照片会动，照片上的这个人用如深潭的眼睛看着蜂鸟。
“他非常了不起，”蟹奶奶说：“从两手空空到亿万富翁。”
“奶奶的偶像，”蟹青低声说，但听的很清楚。
“我才不是粉丝。”蟹奶奶有点不好意思，“好啦，去吧！要按时送过去，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蟹家三个弟兄打着哈欠，嘟嘟囔囔发着牢骚，磨磨蹭蹭走向农场。蜂鸟好奇地跟在后面。低矮院墙根，种着龙眼树，枇杷树和芭蕉。后面留着一所攀着绿藤的小门为出入，几乎就是私家路。后面是菜园子，园内枝繁叶茂而悠远，捉迷藏连自己都找不着。
再往外走，就是蟹黄家的海洋牧场，有一百多亩。种着各种海葵田，大片的海带。田边就是各种美丽的珊瑚，小丑鱼在里面嬉戏，他们并没有停在那些整齐的农田里，而是停在一堆乱石中。
大石头上，有一个柳条变成的篮筐。里面已经有几十个亮晶晶的海胆，蜂鸟好奇地拿起一只，上面坚硬的大刺有点扎手。凡间的海胆都是黑色如墨，而蟹黄家的海胆亮晶晶的，好像一个个发着光芒的水晶球，只不过浑身长满了刺。
“为什么才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蜂鸟吓了一跳，海胆的刺扎到手。他转身看到一个女孩，用衣襟兜着几个海胆，正向这边走来。看见蜂鸟，尖叫着躲到石头后面去了。
“蟹紫，我的小妹夕潮儿”蟹黄说：“你见过，她跟河蟹号到学校接我们。她以前是美羊羊的粉丝，现在变成你的粉丝啦。”
“可不是嘛，他一个暑假都在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看见你。”蟹红说。
“偶像，你是呕像。”蟹黄故意笑话蜂鸟，把偶像说成呕像。
蜂鸟感觉脸色发烧。
“别闹了，”蟹青说：“我们干活吧。”
这是珊瑚围成的菜园。“你顺着这些珊瑚丛找，”蟹黄教给蜂鸟寻找海胆的办法，“你要是看见肉芝，一定要马上捉住它。”
“知道吗？人间的灵芝不是种在菜园的？”蜂鸟看见大石头缝隙里长出层层叠叠的灵芝。
“灵芝要种吗？”蟹黄说：“它们总是长在角落里，清除不完。”
“肉芝是什么东西？”蜂鸟问。
“会跑的，冷不丁的从石头里钻出来，吓你一跳。看见一定要喊我，”蟹黄说：“一个人很难捉住的。”
蜂鸟正在缝隙里搜寻，突然看见一池青草，宛如韭菜，内有嫩茎，开着几朵青色的花，并没有风，但是有几株在晃动。
“你看，”蜂鸟指给蟹黄。
蟹黄看见，恍然大悟，“怪不得夕潮儿不回家吃饭，”蟹黄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这里长有祝余。”
蜂鸟不明白蟹黄说什么，但是蟹红和蟹青知道，他们都跑过来，掐叶子送到嘴里。蟹黄把一个细叶递给蜂鸟。
“这能吃吗？”
“当然，我们都以为绝种了，”蟹红说：《千种神奇中草药》上面有介绍的：海底有青草，花如韭，名祝余，可以疗饥。”
真是奇怪，仅仅一片叶子，蜂鸟就觉得很饱了，吃了之后，唇齿留香。
祝余有这疗效，“如果出门，带上些，岂不是不用吃饭了。”蜂鸟说。
“况且一经离开土，叶子即刻枯萎，如果要吃，必须嫩劲，枯萎就无用了。”蟹红说。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菜园子，长有各种各样奇怪的植物。其中有一支青草，其叶如松，青翠异常，叶子上面生长大芥子。蜂鸟楸下芥子，放在掌中。
“还不太熟，”蟹青伸头看看说：“吹气。”
蜂鸟不知道吹什么气，蟹黄朝他手掌心吹了一口气。登时芥子壳开，从里面长出一支青草来，也如松叶，约长一寸。
“这草真好玩，我们多找些带回到学校。”蜂鸟建议。
“这草甚少，那能找来许多。”蟹红说：“掌中芥不吹不生，你这个，可能有什么小东西在哪里玩耍，受了呼吸之气，因此落地而生。”
“你可以吃了。”蟹黄说。
“我不饿了。”蜂鸟说。
“这个不是让你吃饱的，”蟹红说：“这是蹑空草，又名掌中芥，人吃了，能立空中。”
有这个好处，蜂鸟不信。
蟹黄让他试下，蜂鸟爬到石头上，随即将身子一跃，就如飞舞一般，蹿将上去，离地面有五六丈高。两脚蹬空，犹如脚踏实地，将身立足，动也不动。
蟹红调笑道：“你如今是平步青云了。”
蟹青怂恿：“走几步试试。”
蜂鸟在空中行走，谁知刚要举足，啪嗒一声，就直落下来，摔落在一边的草地上。只听见嗷的一声惊叫，却不是蜂鸟的声音。草地里跳出来一个如玩偶大的小人骑着小马。蜂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快，快，肉芝，”蟹家三个兄弟，马上和成围拢姿势。小人小马见无路可逃，转向蜂鸟这边，企图从蜂鸟的两腿之间逃走，被蜂鸟用腿夹住。
小人儿在蜂鸟手里猛烈挣扎，并且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它连人带马，还不到三寸高，小小的身体，像人参一样的浅黄皮肤，穿着绿色的小衣服，头上皱巴巴的，长的像个小萝卜头。
“你得这样做，”蟹青从蜂鸟手里拿出肉芝：“不许吵。”他恶狠狠地说，然后用细草拴住它的脖子。那匹小白马老老实实地站在小儿旁边。蟹黄把小人和小马放进一个带盖子的提篮里面。
“回去吧！”蟹青说：“我们把它买到龙宫去。”
蜂鸟手挽朱篮，可是小人儿砰砰砰地敲起来，示意蜂鸟它有话说。
蜂鸟推开篮子上面的小孔，小人坐在篮子里，泪水滚滚。“行行好吧，”它可怜兮兮地说：“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七岁的小孩，如果你把我送走，它们都要饿死。”
蜂鸟有点不忍心，蟹黄啪的一声扣住盖子，“不要听它说，”蟹黄道：“它都成精了，不是傻乎乎的植物。”
“走吧，送它进龙宫。”
第十四章千圣龙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