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盘龙玉坠 -- 3、
夜色会所，地下拳场，后台，宋默带着公孙管家来到这里。
昏暗的光线，污浊的空气。
一个个没有医生执照的男男女女正在对那些身受重伤的拳手进行粗暴而紧急的医疗处理，就是在其中的一处角落，宋默和公孙管家发现了之前被拳场工作人员抬下来的‘瘦猴’，以及地板上那已经被锯下的‘瘦猴’的整条右手。
宋默有些不适应这样残忍的画面，脸色微变。
公孙管家在这时撇下宋默，径直朝此刻双眼布满血丝，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的‘瘦猴’走去，他站定在‘瘦猴’前面，冷眼旁观着，浑浊却深邃的眼底，让人无法猜测出他现在正思考着什么。
‘瘦猴’被临时处理完毕后，这处角落便只剩下他，宋默，还有公孙管家三人。
公孙管家的声音越加显得低沉，他问道：“年轻人，为什么打拳？”
‘瘦猴’艰难的迎上公孙管家的目光。
“为了还债。”
这个中规中矩的回答的确不能够让人感到意外。
“还完了吗？”公孙管家又问。
“断了一只手，即使没还完，也不欠多少了。”
就是‘瘦猴’的这句话话音一落，可以说是一直紧绷着的公孙管家的脸松开了，公孙管家很亲切的一笑，就是那种慈祥的老人的微笑。
公孙管家回头朝向宋默，宋默忽然觉得自己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老头，你还知道本少爷我站在这里呀？
“干嘛？”宋默的语气不是很友好。
看你那一张老脸上谄媚的笑，就知道你这老头现在是有事要求你家少爷我了！
公孙管家用手指着‘瘦猴’，“少爷啊，刚才你不是赢钱了么，所以老头子我在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少爷你可以让他恢复自由身。”
宋默的视线不断在‘瘦猴’身上游走。
“给我个理由先。”
公孙管家解释道：“少爷你现在身边不是还缺一个专业的保镖么，我看这个年轻人就挺合适的。”
“就他，他可已经算是个废人了，指望他能够保护我？公孙管家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宋默和公孙管家针锋相对起来。
“少爷啊，这个年轻人可是会功夫的。”
“你之前不是说，他会狗屁的功夫么？”
“哪里，之前那是老头子我说胡话的。”
“我看你这老家伙现在才是在说胡话。”
公孙管家发起飙来，“一句话，少爷你替不替他还债？”
宋默软硬不吃，贱气逼人，“一个字，不！两个字，没门！”
公孙管家开始吹胡子瞪眼了，宋默双手抱胸洋洋得意着，公孙管家长声叹一口气，摇摇头，明显就像是在说，少爷啊，老头子我对你真的是太失望了。
公孙管家重新把目光落在‘瘦猴’身上，徐徐开口，“年轻人，如果老头子我没看错的话，之前你在跟那个大个子对决的时候，使用了‘气’吧？”
“准确的来说，那是真气。”
“而至于你为什么在关键时候不得已停下了攻势，到最后败给了那个大个子，就是因为你失去了对体内真气的控制，真气在你的体内四处乱窜。”
‘瘦猴’苍白的脸上满是吃惊。
一旁的宋默则是诧异的看着公孙管家和‘瘦猴’进行对话。
“老先生，我用来攻击‘钢铁犀牛’的那一掌的确是运用了‘气’，只不过，你说的那个真气，我倒不是很明白，还是说，我运用的那种‘气’就是老先生你说的真气？”
这下子，听了‘瘦猴’的话，公孙管家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难道教你练出真气的人什么都没跟你说清楚？”
‘瘦猴’用左手抓了抓头，“没人教我练出老先生你说的真气啊。”
公孙管家有些失态了，“可你明明就已经运用了真气呀！”
忽然的，‘瘦猴’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他说：“噢，我明白了，如果老先生你是在好奇我为什么会运用你说的真气的话，那就是误会了，的确没有人教我练出真气，老先生你说的真气，是我偶然间在几页废纸上看到些奇怪的文字，依葫芦画瓢，自己鼓捣出来的。”
听了‘瘦猴’的话，公孙管家可谓是醍醐灌顶，他双眼好像放出了精光。
公孙管家即刻回过身，面对着宋默。
“少爷啊，你捡大便宜了！”
“这个保镖，你今天是收也得收下，不收也得收下。”
宋默的眼珠一个劲的转动，我捡什么大便宜了，老头子你倒是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呀，你们两个尽说些云遮雾罩的话，什么真气啊？你们是完全不把少爷我放在眼里？
宋默有些动摇的，弱弱的说了句，“如果我说，我还是需要一个理由呢？”
然后，只听得公孙管家神鬼莫测的回答了宋默一句，“这个年轻人，他乃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
晚上，接近十点。
宋家豪宅。
之前离开的时候，是宋默和公孙管家两人。
现在回来，多了一个‘瘦猴’。
三人下了车，还没等公孙管家好好又上演一场狂吐不止，也没等‘瘦猴’对宋家的豪宅大发一通羡慕不已的感慨，宋默就拉着他们两个到了大厅。
“公孙管家，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叫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问出问题后，宋默两眼直勾勾盯住公孙管家，那模样，怎么看起来就那么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呢？
公孙管家示意宋默稍安勿躁。
宋默给了公孙管家一个大大的白眼，我能不着急吗？
公孙管家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开始娓娓道来：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江湖之中，又有武林。”
“混迹武林，修行武道的人，是为武者！”
“而如何踏入武道的修行，怎样才能算是一个武者，最为关键的一个依据就是，真气。练出真气，就意味着踏入了武道，成为了武者。”
“真气，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传承了几千年，分门别类，或是炽热如火，或是寒冷如冰，或是杀伐，或是平和，各有着独到之处。”
公孙管家的话，‘瘦猴’听得无法自拔，如痴如醉。
宋默除了不时地点点头外，始终一脸的狐疑。
“而想要练出真气，就必须要有相应的心法，只不过但凡是心法，一般都掌握在每一个大大小小的武林门派手中，也有很低的概率会有心法遗落在一些犄角旮旯，要是被人捡到了，那是运气，而要是捡到的那人还在无人指引的情况下练出了真气，那就意味着，那人具有不俗的武道天赋。”
“我之所以说‘瘦猴’他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跟他仅仅是凭借着几页心法的残卷就一个人练出了真气的确有一部分关系，而最大的根据其实是，他不仅靠着自己的天赋练出了真气，更是摸索出了真气的运用之法，也就是他用来对抗那个大个子的那一掌，所以，他确实是，练武奇才！”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公孙管家才停了下来。
‘瘦猴’还是一脸的神往，简直就是眼冒金星的状态。
宋默很是平静，平静得让公孙管家觉得奇怪。
老头子我苦口婆心，费尽唇舌的说了好一大通，少爷你怎么就拿出这样的一副反应？你那明摆着就是不信我说的话吧！
“少爷，你——”
公孙管家想要对宋默说些什么，宋默扬手打断了他。
宋默一阵见血的问了一句，“公孙管家，你是武者？”
公孙管家一下子惊疑，暗道，这一点也不像是少爷应该有的反应呀，少爷他听了我的这些话，不是早就应该亢奋得上蹿下跳，哭着喊着求着要我展示一些什么来证明我说的话吗？少爷啊，你这是怎么了？
公孙管家点了一下头，也预料到了宋默下一句话。
果然——
宋默说：“公孙管家，不是你家少爷我不相信你的话，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果你能够表演些什么，是不是更有说服力呢？”
公孙管家无奈。
“功夫，不是用来表演的。”
一边说着，只见公孙管家伸出一手，走到大厅里那长桌一端，他的手高高举起，接着一落而下，宋默依稀只看见公孙管家身前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然后让宋默目瞪口呆的一幕活生生出现在了他眼前。
那长桌，从中间分作两半。
像被利器分割，切面极其光滑。
宋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傻傻张着嘴，什么话也没能从里面蹦出来。
而另一边，‘瘦猴’的眼睛瞪得溜圆，但他在得见了公孙管家的如此一神迹后，他没有呆呆的杵在原地不动弹，而是一下就扑到了公孙管家的脚边，用他仅有的一只左手抱住公孙管家的大腿就是不放，“老先生，收我为徒吧！”
公孙管家满意的笑起来。
宋默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蹑手蹑脚挪到公孙管家身边。
公孙管家看向宋默，“怎么，少爷你难道也想让老头子我收你为徒？”
宋默想着，怎么可能！那样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但是宋默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自己，没看到宋默的嘴角，口水都已经是流了下来么！
“不行！”
宋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孙管家重复了一遍，“不行！”
宋默险些暴走，“为什么？”
“虽然你是少爷，不过有些话还是必须得说的，那就是，少爷你实在没有什么武道天赋！”
“喂，老头子，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你凭什么就说我没有武道天赋？”
公孙管家叹气道：“少爷你有所不知，从少爷你还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在老爷的授意下对你进行了缜密的观察，但少爷你体内骨骼羸弱，经脉拥堵，再加上基本没有悟性，所以说，少爷你千真万确是没有什么武道天赋啊。”
公孙管家又补上最残忍的一句，“而没有武道天赋的人，我是不会收之为徒的！”
宋默说不出话，低垂着头，极其失落。
······
还是当晚，临近了午夜。
宋默在卧室外的阳台发呆，公孙管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吓了宋默一跳。
“少爷，还在纠结我不收你为徒的事情吗？”
宋默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既然公孙管家你以前不告诉我你是一个武者，那么又为什么选择现在说出了这件事，恐怕，并不仅仅因为是遇见了‘瘦猴’吧？一定还有其他什么事情是你没有跟我说清楚的。”
公孙管家沉默了有一会儿。
“比如呢？”
宋默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锐利，他说：“比如，我爸妈的死。”
公孙管家神色一顿，“少爷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宋默说：“我爸妈是发生了意外，遭遇了空难，但是飞机失事，我爸妈的尸体也绝不可能会变成那种模样，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隐情，或者阴谋，公孙管家，我只问你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
一字一句，公孙管家都能够从宋默的话里感到巨大的悲恸，但——
公孙管家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承认，“少爷，虽然我在私底下通过各种手段和渠道都调查过老爷和夫人的死，可是，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宋默发红的眼圈让他一阵一阵的感到酸楚。
“这样啊——”
“那，公孙管家你就先下去吧，我没什么事了。”
公孙管家安静的退出了宋默的卧室。
阳台上，宋默扯开自己的衣领，那衣领下露出了一块玉坠。
那是一块晶莹得不夹杂任何瑕疵的盘龙玉坠。
宋默望着盘龙玉坠出神，“我爸妈出事的时候，你就挂在我爸的脖子上，难道你要我认为我爸妈之所以会发生意外，就是因为你的关系吗？”
宋默眼神黯淡，语气略带着嘲讽，“或许，你是什么不祥之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