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冬去春来 -- 第十章 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
爆竹声声。
宁海和苏长亭的新年是在清韵院度过的，正逢清韵院的春假，院中只有寥寥几人，年夜饭自然便落在了唯一的女生苏长亭的身上，加上宁海有些笨拙的在一旁协助，虽然直到其余几人在外墙已经放完了鞭炮，饭菜才做好，但总算是有口热乎的饭菜吃。
更何况，大家都不是很挑剔的人。
众人纷纷落座，人不多，算上苏长亭和宁海，也就六人。
于天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招呼着大家喝了第一杯新年酒。酒是清韵院中珍藏多年的清酒，度数不高，还带着一丝微微的甜味。
王风一饮而尽，拿着桌上的酒壶往自己的杯中又满满倒上了一杯，有些嫉妒的对着几个外门弟子说道，“你们可真走运，这清韵院的清酒，可是外面上百两银子也买不到的稀缺货，我在清韵院这么多年，也只喝过两回。”
他转头对着于天嬉笑说道，“大师兄，你那里还有没有存货？”
于天白了他一眼，“这是老师走的时候留下的，仅此一瓶。”
王风的眼神微微有些黯淡，喃喃说道，“也不知老师去了哪里。”
于天看着他说道，“但他一定会回来，在春假结束之前回。”于天的眼中有一种没来由的自信，这种自信基于信仰，出于信任，因为，他们的老师，汪夫子，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一直以来，汪夫子便是他们心中的信仰。
王风点了点头，“不说这些伤感的话题，今晚可是除夕，来，喝酒。”他举起了酒杯，大家也都举起了酒杯。
“这么好的酒，可惜啊，阳师弟，错过了。”王风看着在一旁的小床上依然沉睡的阳晨风，有些惋惜的说道。
“你阳师弟，是有大智慧的人。”于天说道。
“在我看来，那不是大智慧，那是，愚昧。”王风不解说道，“朝彻境去挑战坐忘境，想来他是活腻了。这样有意义吗？”
“他觉得有意义，那便是有意义。”于天说道。
“大师兄，我觉得你越来越像老师了。”王风笑道。
“哪点像。”于天微笑问道。
“装的像。”
……
这一夜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外门的几个师弟师妹陆续敬了王风和于天好几轮，那一壶清酒早已经见底，换上了度数极高的高粱酒。所以，王风已经醉的趴在了桌上。如果汪夫子这时候在场，只怕也会醉的一塌糊涂。
这是一次平静而温馨的团年聚会，但事实上众人都觉得少了些什么，而且缺少的很重要，但事实上，仅仅是少了一人，少的是那个高大的酒鬼老师。
没有了宰相，没有了将军，宁朝还能继续，但没有了汪夫子的清韵院，或许便不能再称作是清韵院。
苏长亭醉了，另外两个外门弟子也醉了，依然清醒着的是于天和宁海。
两人相视而笑之后，各自搀扶着几人往卧室走去。醉了的人都显得又重又沉，好容易才把那几人安顿下来，宁海有些心生困意，打着呵欠也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宁师弟。”在他背后，于天的声音响起。宁海闻言，从瞌睡的情绪之中摆脱出来，回头便撞见大师兄那对干净如纯水般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怔。
皓月当空。
“大师兄，为什么我们要坐在屋顶之上？”宁海不解的问道。
“因为这里够静，够高。”于天平静的回答。
两人陷入了沉默。
“大师兄？”
“恩。小师弟，有什么事吗？”
“大师兄真是妙人！”宁海感叹道。
“哪里妙？”
“您把我叫上来，难道忘记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宁海问道。
“宁师弟，我是看到你的心中有事。”于天平静的看着宁海，“不只是你，长亭师妹的心中，也有事。”
“大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迟疑了一会，宁海问道。
“何出此言。”于天望着天上的明月，说道。
“去年，在虚妄海底，有位老道曾经说过，说我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修行者，在渭城太白居上，老师也曾经说过，说我身上有很多的可能性。”宁海说道，“可我现在不知道，修行是为了什么？”
“丑小鸭能变成天鹅，不是它努力的结果，而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宁海低头继续说道，“也许，我本来就不是天鹅。即便我再努力，我也找不回蔡蔡，甚至连她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就是我努力了这么久的结果。”
不知道苍天是否是没有一双始终俯瞰着人间悲欢离合的眼睛，当他满怀希望的赶回虚妄海旁的云溪村时，往昔那热闹的小村早已人去村空，只留下了一堆回忆。他在海边喊了很久小白和老道，也是踪影未觅。
“但你知道吗？宁师弟。”于天郑重的看着他，说道，“你很了不起。说实话，你参加清韵院入院试时，没有人看好你，包括我。王风师弟和老师还为你能否考入清韵院下了赌注。”
“但你做到了。只是因为，你对自己并没有放弃，才最终有了今天。”
“你做到了我们所没能做到的。”于天叹息说道，“老师，或许早就已经看出，你，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没有对我提及有关于你的事情。”
“你还记得入院试时，你和奚成礼的那场比试吗？”于天继续说道，“坐忘巅峰的王林，观星阁之上深不可测的大宁国师，他们，似乎都以你为敌。”
“我也很是奇怪。”宁海有些苦恼道，“我只不过是虚妄海旁的一个渔村的孤儿。”
“或许。”于天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的爹娘是很了不起的人。”
“我爹娘？”宁海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相信。
“等老师回来，你去问一问他。至于为什么要修行？”于天指着远处的那一座青山，说道，“看见一座山，人们总想知道山那边是什么，看见一片海，人们总想知道海底是什么，正是因为好奇，所以人类才会不断地开拓进取，这便是修行的目的。”
“修行是为了变的强大！”于天的眼神变得坚定，“我们现在不停的修行，只是为了追上那个我们寄予厚望的自己！你现在找不到你的姑娘，阳师弟打不过邱仁义，长亭姑娘寻不回心上人。都源于你们，还不够强大！”
于天忽然拍了拍宁海的肩膀，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说话也有些打结，“宁…..师弟，你要变的强大起来，或许，你的肩上，是整个渭……城！”
“大师兄，你可别吓我。”宁海无奈说道，“这么重的担子，我可承受不起。”
…….
于天没有说话，因为他倒了下去，他醉了……不知道是高粱酒让他醉，还是说他只是想借醉来隐藏自己的的某些心思。
宁海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身前的大师兄。
也不知道大师兄最后的那一句话是酒后的胡言乱语，还是所谓的酒后吐真言。
这个新年的夜晚，宁海就这样坐在屋顶上，看着明月，在他的怀中，不是蔡蔡，而是清韵院的大师兄。
他的拳头微微的拽紧。
我们一直在修行，只是为了追上那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