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梦 -- 第一章—离别情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朗朗读书声从私塾里传来。
私塾里的孩子正在读书，一个灰白胡须的老先生教导着。
窗外却有一个小男孩，背着一个竹筐，框里装满了草叶。
他双手紧紧撑着窗檐，大大的眼睛望着私塾，聚精会神地听着读书声。
老先生撇了一眼窗外，吩咐道：“大声一点，我听不清。”顿时，私塾里的声音更加清晰，窗外的小男孩瞪大了眼睛，感激似的看着老先生。
……
“先生再见，先生再见！”一个个幼嫩的声音打着招呼离开了，老先生微微点头，面露微笑。
待全部学生离开后，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老师…老师…”
老先生并不抬头，眼睛看着《论语》，缓缓说道：“门没锁，进来吧。”
门开了，一个背着竹筐，赤着脚的小男孩走了进来，他端正地行了个礼，半坐在凳子上。
老先生坐在书桌前，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威严，不是那种让人害怕的冷酷感，而是学问高深，知识渊博的厚重感。
“钟言，你今天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吧？”老先生说道。
“老师…，”他有些欲言又止，“…老师，我明天就要走了，爹娘要我随二叔去城里做学徒，……我以后不能再来了。”
老先生愣住了，久久说道：“村子太小了，出去好啊！好……你快回去吧，别让你爹娘担心。”语气低沉，仿佛苍老了许多。
他恭恭敬敬地行着礼，眼眶有些湿润，轻轻的向门外走去。
临关门时候，他看见老先生抚着胡须，茫然地望着前方。
回到家，他把草叶放到猪圈里去，便到房间里去给二叔行礼，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爹娘和二叔交谈。
二叔口若悬河，涛涛不绝的说着：“明天啊，我带小侄子去城里最大的铁匠铺，我现在可是二管事，小侄子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吃得好，住的也好，每个月还有一钱银子拿，做几年啊，就可以出师了……”
说着，二叔看着钟言，嘴角处露出笑容。
他望着二叔那张圆圆的脸，不由得出神想起了前几天二叔没来的时候。
那时候，天还没亮，他就和三个哥哥一起起床，帮着唠唠叨叨的母亲做饭了。哥哥们在黄泥巴做的院子里劈柴，他则帮着母亲在炉灶里生火。松树枝和竹子总是很不容易起火，每次他都要用力的吹着，火焰带起的灰尘卷到脸上，呛得他只打喷嚏。
接着哥哥们去田里除草，肥田，而他背着竹筐去山上割猪草。每次割猪草他都是很快结束，就是为了去村里老先生哪里听听课。
老先生自从发现他来偷听后，没说什么。只是每次把课程重复一遍，让学生们读书声更响亮点。
老先生教他认字，他一直很认真的学习着，转眼六年过去了，可是我要离开了。
他默默地想着，等我在城里挣了银子，一定要报答老先生，还要把爹娘接进城里享享福，村里了的田都给哥哥们吧，我也不需要了。
夜深了，躺在冰冷的石床，深黄色的棉被盖在身上，他呆呆地望着茅草糊的屋顶。皎洁的月光顺着孔隙来到地上，他伸出黑瘦的手，挡住细细的月光，出神地想着：“明天就随二叔去城里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一直以来，在他的心中，有一个仅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他的灵魂是来自一个叫地球的世界。一次不知名的意外，他竟然来到了这里，成为了刚出生的婴儿。开始他是非常的惊讶和恐慌，但是随着年龄的成长，原本的不习惯也慢慢消散了。
在爹娘的细心呵护下，他渐渐长大，村里的老先生看他喜欢读书识字，还给他起了个名字—钟言。
钟言一家共有六口人，他有三个哥哥，家里共有十五亩山田，家人一直在温饱线上徘徊，除非过年，平时几乎吃不到一点荤腥。眼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今年已经十三岁了，爹娘担心他的未来，所以拜托城里的二叔，带他进城学个手艺，将来不会饿死。
听二叔说，他在城里工作的铁匠铺属于“震虎帮”的产业，这个门派分为内门，外门，在长吉镇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帮派，内有弟子几千人。要是在铁匠铺里做得好，是有机会普升外门弟子的，到时候每个月二两银子，包吃包住，绝对比在村子里种田好！
想到这，他的心情更加激动了，每个月二两银子，嗨嗨！娘一辈子都没什么金银首饰，我一定要去买；爹总琢磨着翻新房子，这次可以实现了；老先生身体不太好，该买些上好人参补补身子；存个几年，还能给哥哥们买几亩水田！……他越想越兴奋，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城里去。
这时，离他几寸远的大哥钟原，传来连绵不断的呼噜声，他急忙闭上双眼休息，他心里非常清楚，明天还要和二叔起早进城，今晚必须要睡了。
公鸡刚刚打鸣，他就悄悄起床了。
吃过早饭，二叔带着他依次向亲人告别，母亲红着眼眶抱着他，不舍得他离开；父亲摸着他的头，反复叮嘱他，一定要听二叔的话，多做事少说话，饭少吃些，不要让东家觉得找了个饭桶；哥哥们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临别前，老先生居然拄着拐杖一步步来到他家，老先生面色凝重，把几本书籍递到他的手里，让他带着。望着眼前崭新的《论语》，《列子》，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紧紧地把书籍藏在怀里。
坐在马车上，望着村口亲人们的身影，他咬紧了嘴唇，眼眶红红地。二叔关心地问道：“怎么了，钟言，你哭了？”
“没事，二叔，就是进了沙子”他揉了揉眼眶，说完，他暗暗下着决心，不混出个模样，绝不回来！
余仙镇是一个小城，它地处晋南山区，东临苏云城，北枕曲河，山峦起伏。据当地人说，曾经有仙人坠落于此，所以小城改名为余仙镇，是真是假无人得知。
一路风尘奔波，他随着二叔在余仙镇同福客栈停了下来。
二叔嘱咐他，“不要到处乱跑，你就在这客栈院子里待着吧。”说完，便匆匆往铁匠铺走去，到门口时，他心里有些放心不下，转过头望着钟言。
看着侄子端正坐着石凳上，手拿着《论语》，他才悄悄走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昏暗了，他收起书籍，准备回客栈休息了。
突然，院子里一个中年胖子匆匆走过，他眉头紧邹，走得又快又急，似乎在赶时间。
“啪”的一声，钟言怀中的书籍被撞翻了一地，他急忙蹲下来捡。
那胖子深吸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几本书，忽然愣住了，没过多久，他转了转眼珠，和颜悦色地帮着他捡起了书。
接着，胖子笑容满面的询问道：“小兄弟，你跟谁来的啊……”
他抬头望着刚进院子的二叔，没有说话。
那胖子似乎感觉到什么，回头看去。
二叔一见此人，连忙行礼道：“李执事，您怎么亲自来这里啊，这个月铁匠铺月份钱，我马上就去安排人上缴……”
李执事笑着说到：“不急，不急，你跟我来。”
说完，他拉着二叔来到墙角处，小声交谈着。
他悄悄靠近听着，可是很模糊不清：“……弟子…缺少…通过”
不一会，李执事红光满面，亲密地搂着二叔肩膀走了出来。
二叔咬咬牙，又转头看了一眼李执事，缓缓对他说道：“钟言啊，你想不想做个外门弟子啊，每个月可是有二两银子啊？还有……”
他听得楞了，疑惑地问着：“二叔，不是说我要做学徒么？”
李执事摆摆手，他瞪了一眼二叔，解释道：“小兄弟，你想想看，学徒一年才几个钱啊？，你一年省吃俭用才一两银子吧？外门弟子可是天天吃香喝辣，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拿啊！你难道不想多赚点钱，风光地孝敬你父母么？……”
他看着纠结的二叔，又想着每天劳累的父母，点点头说道：“想啊，我也想做个外门弟子，可是……”
李执事大手一挥，满意地说道：“好，小兄弟有前途，明天跟我走吧！”他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二叔忙出来解释给他听，原来李执事专门负责招揽新人入帮，每年都必须招满三十名新人。可是今年，突然梅长老要他招揽的新人里，至少要有五个识字的，这上哪找去啊，识字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少了，找来找去也才四个，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他。
说着，二叔有些惭愧地看着他。
他安慰道：“二叔，别在意了，外门弟子拿的银子也多了，没事的。”
二叔苦笑了笑，说：“那银子没那么好拿，都是拿命去拼啊，我担心你……”
“放心吧，二叔”，他指着自己说道：“我一定要成为外门弟子，相信我！”
二叔看着自信满满的他，沉默不语。
……
早晨天微微亮，他就跟着李执事来到客栈外的马车上。
车内的空气混浊的很，原本只能容纳十几个人的车厢里，足足挤着三十名少年。
他悄悄挤到拐角去，打量着周围人群。
车厢里大部分人都穿着打补丁的粗衣，少数几个锦衣少年，看起来似乎是帮派管理的亲戚，在哪里口若悬河，大谈如何如何。
还有几个满脸菜色，书童打扮的少年，他暗暗想着：“这大概就是和自己一样的识字少年吧。”
马车足足跑了六个时辰，终于赶到了平新山，镇虎帮总门所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