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枭獍传奇 -- 引子

大海之南，有须弥山。

山上有一圣地，唤作檀波宫。乃是佛家莲华宗终圣之地。金光白雾环绕山峦，经年不散。伫立光雾之中的，是偶露头角的数座宏伟佛殿，端的是巍峨无双，峻雄庄严。

神州大陆，自古相传，说是居在这宫殿之中的，是莲华宗无数修得善果的活佛。倘若谁家的儿子能得佛旨，结佛缘，被外出云游的活佛们选中，而成为莲华宗的弟子，那便是天大的造化。

于是，千百年来，四方的贵胄、海客、平民，无论贫贱富足，尊卑贵劣，纷纷乘船前去参拜。可惜，往往难以如愿。

运气差的，只见得波光白雾，朦胧不辨，那雄伟的须弥山，犹如面目不清的上古巨神悬矗海中，想要一探究竟，舟楫却无法再向前；偶尔有运气好的善男信女，从云山雾海中隐约见到屋檩麟角，便要大呼一声：“菩萨保佑！”而只有极少数佛根深种之人，能见金光飘溢，芒鞋缁衣的佛者腾云驾雾，白日飞天。

这日，与世隔绝的檀波宫里，钟声频传，金铁交击声，映山嗡鸣。咚——咚——咚——，本应宁静祥和的钟声听来竟显得有些紊乱。宫殿里脚步窸窣，尽数是往主殿“释天”而去。

只片刻，释天殿中，已恭恭谨谨站列了一排老僧。待老僧们站定，朱红色的佛龛之后，便传出一声佛号：

“释昙无量！”

这声佛号颂得细若游丝，倒像害了病般有气无力，却偏偏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朵里。

群僧闻声，尽皆肃然，躬身应道：“释昙无量！”音若响鼓，在空旷的寺殿里回荡，与刚才那声佛号对比鲜然。佛龛后那人“嗯”了一声，又是细若蚊鸣。

当中一名老僧，踏步而出，问道：“佛首急招众人，有何见告？”此声一出，如鸣洪钟巨罄，直把释天殿檐梁上停伫的十数只金丝燕儿全数震飞出去。

只见他须眉皆白，独独一张面皮犹如炭烤火炙，深红若枣，身上披一件郁多罗七条袈裟，也是色绯如火，和面目交相辉映。和群僧一样，右肩袒露，模样甚是威武，犹如天神下界。

话音方落，佛龛后先前出声之人，轻咳了两声，倒好似染了风寒。继而笑道：“赤炎尊者好生性急。唉，说来话长，想必诸位佛者，有一半是听过一万年前魔神祸世的……咳……咳，一场神魔大战，想不到啊想不到，当初诸神拼了性命换来的太平，如今……嘿嘿，又要卷土重来了……”说到此处，那人冷笑两声，却透出浓重的苦涩与担忧。

闻言，诸佛者脸色大变，赤炎尊者更是惊出声来：“莫非……莫非那魔头竟然没死么？！”此言一出，佛龛后的人轻轻哼了一声，再不答话。

沉默是最肯定的答案。

滞重而紧张的气氛笼上这座巍峨古殿，平日的清圣自在仿佛瞬间消弭无踪。唯独那窗外的钟声沉沉杳杳，但却再没有一丝悠然的意味。

***

乾坤初辟，阴阳气合，天地之间，始生万物。

九天之下，神州大地，绵延万里，聚会千万年的造化，生息无数草木灵禽，飞翎走兽，凡间众生。

而神州大陆中灵长汇聚，最为繁华昌盛的，还是中原一带。中原四周，边荒蛮夷，多恶兽毒虫，妖孽作祟，人迹不至。

故事的最初，便发生在中原北部，边境小国，希胤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