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卷 -- 第一章：离一
这是一个年代久远的乡间小村。
土房，树林，围着村子的山坳，构成一幅半山水的美丽景象。
这个村子的名字就和这个村子一样不起眼。
村子叫闫房洼，本来这个村子是姓闫人家主局的地方，但随着时间的变迁，外来姓离的到成了主户人群。
因为一衣带水的裙带亲戚关系，村子里辈分分明还带着些封建色彩。
小村子里，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很重视辈分，更加在乎各种祭祀，无论是山鬼蛇神还是魑魅魍魉都会是村民忌惮的对象，祭祀的目标。
2000年，改革开放的步伐终于进入了这个小山村里。
有活力的年轻人开始出去开创新的天地，不断给山村带来新鲜事务，小孩也在村大队创办的学校里上了学，而老人则守在家里照顾着家里家外的一切。
村子口。
一个马尾飘起的小姑娘追逐着一个短发小男孩，边跑边高声喊着：“离一，你再不听话我告你奶奶。”
“鸭子，你多管事儿。”
“你，我是你姑姑。你敢不听我的？”对小男孩没辙的小女孩只好搬出自己的辈分。
叫离一的小男孩果然停住了，虽然很不在意背后的女孩子，但辈分这事可是能压死人的，万一女孩真的向古董奶奶告了状，那会比什么都惨。
小女孩神气的站到男孩离一面前，摆了下自己的马尾辫，哼了一声。
接着很大人样的给离一拍着身上的土，边脆声嘟囔着：“还不是为了你好，看你玩了一身土，和曹刚疯玩的时候劝都劝不住。”
男孩嘴一撅，脸上带着不屑，急匆匆的说道：“鸭子，男人的事女人不懂。”
“你，姑姑我打你。”说完小女孩在离一的身上不痛不痒的打了一下。
小女孩是离一的姑姑，叫离丫，和离一同岁。
因为小女孩家里辈分要高离一家一辈，所以到离一这里，正好管小女孩离丫叫姑姑。而且两家关系很好，所以女孩离丫特别关照自己的这个小侄子。
以至于都快成了贴身丫鬟的角色。
两个小孩一前一后吵吵闹闹的走进村子里，但今天的村子显然有些不一样。
离一回到家里后才知道村里又有老人去世了。今年不知怎么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不断逝去，村人避讳白事，已经好久没见嫁姑娘之类的红事。一直平静的山村更多了几分冷清。
小孩子不懂事，况且死的又不是自己身边的亲人，离一没有多少悲伤，更没注意奶奶脸上伤心的神色。
村子里有不成文的规矩，人去世之后都会办丧剧，这时村里老小都会去看。
看丧剧更是小孩子喜欢的，毕竟小村里新鲜事没那么多。
三天烧纸，七天埋坟，而丧剧也就在这两天演出。这家的儿孙很阔气，花大钱请来了县里有名的丧剧班子。
这可引来不少人，邻村也有慕名来看剧的人，这估计是小村里最热闹的几天。
按规矩，七天晚上唱完丧剧后，逝者家儿孙会挨家挨户点燃各家早就备好的柴火，完事后把逝者埋在准备好的墓地里，这就算完成整个丧礼。
丧事本来带着严肃，但孩子们夹杂在其中到成了一个聊天的场所。姑姑婆婆们一边约束着自家的孩子，一边和人唠着嗑，讲着自家的杂事，发点牢骚。
逝者的儿孙走在最前面，放炮的放炮，点火的点火。
丧剧团喇叭唢呐的跟在后面，奏一些悲哀的曲子，到了埋葬的时候谁也没发现看客的人堆里少了个孩子。
埋葬人这事，无关人员是不能看的。
众人又站了十多分钟，看到送丧队到了小河对面，决定散了今天的场子，回家休息，准备明天早早起来干活。
一直在找离一的离丫，发现自己的小侄子现在还没踪迹，对着快散的人群高喊：“谁看见离一了？”
“离一？他没和你在一块？”离一奶奶以为听话的离丫会像往常一样看着调皮的离一。
听见离一奶奶问，离丫急忙摇头，有些急的说道：“没有，从戏完了就没见到离一。”
人们听见离丫这么说，都开始打量自己的身边，人堆里的确没有离一。
“不会吧？没事，我们帮着找找！”
“对，快找找！”
见有孩子不在，向来团结的村人自发的找了起来。
整整半个多小时，当村人再集合到这里时，谁也没发现离一。
正当离一奶奶着急快要哭的时候，剧团老板抱着离一跑了过来。
“这是谁家的小孩子？一直跟着送葬队，埋完人后才发现的，刚要和他说话，他就晕到了。”剧团老板说完，把怀里的孩子放了下来。
“离一。”见到离一的奶奶，跑过去后一手抱住离一。
见离一昏迷不醒，晃了几下，又探了探鼻息，急忙掐住离一的人中，用另一只手堵住了离一的腔门，不顾众人独自跑回了自家。
看见这样，村里一个老人小声嘀咕着：“这孩子大概中邪了。”
离丫看着跑回家的离一奶奶，担心的问自己爸爸：“爸爸，离一没事吧？”
离丫爸爸笑着安慰离丫：“没事，有他奶奶咧。明天就好了。”
众人见离一回来了，也没什么事情，都各自回到了家中。
第二天早晨，在土炕上躺着的离一隐隐约约听见奶奶在念叨着：“麻烦各位了，这点黄表你们先用着”然后离一无力的又睡了过去。
日子恢复了平常样子，但离一的脖子上多了几道小刀划破后留下的疤痕。
时间过得很快，村里开办的小学只教到小学四年级，四年级往后就要去镇里面开办的小学读书。而离一这帮孩子在镇里小学已经待了一个多星期。
来到镇里后，离丫更加照顾离一，甚至有时会给离一洗些脏衣服。
这让同班刚有接触的小学生们羡慕不已，而同两人一起来的小学生则见怪不怪的。
俩人的情况，立刻引起了刚当上班主任的王成注意。
把离一和离丫叫到办公室问了一番话后，王成无奈的放弃了。
这两孩子，一个习惯照顾对方，一个习惯被对方照顾，而且家人也默许了两孩子这样。重要的是这俩孩子又是名副其实的姑侄关系，自己还真没什么办法。
调皮捣蛋的离一不到三个星期就在镇小学出里名，除了有个好小姑姑离丫，还有就是聚众打架。
让老师们赞叹的是，一个刚到学校的四年级孩子，却带着同班男生把六年级给挑了。王成在议论之余也不忘给离一安了个回家反省的处分。
一个星期后，刚回到学校的离一又把六年级的给打了，因为是校外事件，学校只是警告了下，并没有处分离一。
倒是身为小姑姑的离丫狠狠的给了离一几个粉拳头，身子笔直双手叉腰，然后就是一通训斥：“离一，你要是再欺负人，小心我不给你洗衣服。你才四年级就招惹六年级的，要是你上六年级还不得捅了学校啊.”
离丫教训离一很有激情，整个吃饭的课余时间离丫的小嘴噼里啪啦就没停过。
离一从离丫拳头打自己的力道上知道离丫这次真的动了火，弱弱的坐在哪里，低着个脑袋，等待自家小姑姑消气。
离一从记事起就和离丫玩在一起。印象中，离丫发火绝对没有超过三次。
离一低着脑袋，心里想，这次能让离丫发火说明自己真的错大了，要是一般的错误，离丫不会嚷嚷这么长时间。
旁边和离丫要好的女生实在看不下去。拿起自己的暖壶，给离丫放在桌上的杯子倒满了水：“好了，丫头，你也该消停会了吧。离一虽说是你的侄子，但你到像个当媳妇的。”
离丫顿时语塞。
低头的离一偷偷给那女生鼓了几掌，正不巧被离丫看到了，离丫眼一瞪，对着离一教训道：“怎么？有人帮你很高兴么？”
离一灿灿的笑了下：“没有，没有。小姑姑的话比奶奶都管用。”
“哼，你知道就好了。”
看着两人，那女生好奇的问道：“你们两确定是姑侄？”
“废话，我从小就照看着他。”说道着，离丫显的感觉良好，除此之外更有些佩服自己，照顾这个调皮捣蛋的小侄子可不是轻松差事，可自己就做到了，而且还做的很好，你没见他在低头听我教训么！
“真的？”这话引来其他人的围观。
离一只好点了点头，解释说：“我们家和丫头家关系很好，所以她对我很好。”
旁边一个熟悉两人的小男生，立马起哄的说道“切，谁信。在村大队学校时，离丫就差喂你吃饭了。”
哄的一下，旁边的孩子们都嚷嚷了起来。
“真的假的。”
“天啊，这么好。”
“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姑姑啊。”
“.”
离一看着这失控场面，大吼一声：“都给我滚一边去。”
别说，离一这一吼还真管用，围在一起的人堆立马散开了。
“离一你，算了，反正他们闹得也心烦。”原本站着的离丫坐了下来。
“离一，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半年没见到了。”
提到爸妈，离一丝毫没有感觉。
离一七岁的时候，离一父母就离开孩子到京城奋斗去。为了更好的生活，这也是无奈的事情。可小孩子不懂这些，他们只知道父母是不是在自己的身旁。
“你也知道他们成天打工，我哪知道。”
离丫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离一，在离一耳朵边悄悄的说：“离一，咱们去请假。到外面玩会儿！”
离一立马高兴起来，但想到自己在班主任面前没什么信用，又地下了头。
离丫的眼睛弯的月牙一样，看着离一，轻声说：“请假条，我包了。”
暑假时候，离一父母回来了趟，同时也把离一接到京城上了学。离一走的时候没有和离丫打声招呼。奶奶问他为什么，离一说怕离丫哭。
离一走后，离丫果然哭了。
北京的学校并没有离一父母认为的那么好，到了离一初中三年级时候，离一父母又把离一送回县里的一所私立学校上学。
现在的离一，已经在高三留了一级，就读在张口市二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