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正文》 -- 第四十八回 言辞交锋
这日晚上用膳以后，各人各自回房安歇了，东厂三大档头仍在围坐于桌边用饭菜。赵小兴道：“这个姓朱的，难道真以为这是京城皇宫别苑，乱吵乱骂，简直就丝毫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他难道不知道，他的一条小命就捏在咱们手里，只要我一个不高兴，我在他身上穿出十七八个窟窿来，看他还神气不神气。”初九端了木盘乘了几样小菜正上来，一碟一碟摆放在桌上便又离去。
赵小兴道：“咱们东厂的人走到哪里，有谁敢大声说句话，我真不明白，老大你干么还要忍这一口气。论人多势众，就凭他身边的那几个虾兵蟹将，我只要动一根手指头就要了他们的狗命。”这时初九又端着几碟子小菜上来，往桌上摆放，又离去。赵小兴觉得奇怪，盯着他的神情有些厌烦。
许显纯道：“这个姓朱的我早就看不过了，别说了，我看这个事情不简单，陆老三你说是吧？”陆超道：“我还没看见那只黄雀到底在哪儿呢。”许显纯道：“谁是螳螂，谁是蝉，现在还说不清楚。只要督公的大军正式抵达，这鸟笼一关，那就谁也溜不走，谁也飞不掉。可我是倒担心这鸟笼不牢，有空子可钻，有小路可走。”
陆超道：“咱们的人多，应该是以众盯寡，以大捕小。”许显纯点头道：“这办法不错，待会儿你去吩咐安排一下。”这时初九又端着木盘上了几碟子小菜来，赵小兴骂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没看见桌上的菜还没吃完吗？”
初九嘿嘿傻笑，道：“这一些是刚才许老爷吩咐过的，咱们店自然要给足分量不是？”许显纯道：“没关系，菜不嫌多，只嫌不好，放下吧。”
初九白了赵小兴一眼，便将菜碟往桌上摆放，离开时又和赵小兴对了不屑的一眼。许显纯道：“也许到头来，赚头最多，便宜最大的还是这家五福客栈呢。”三人吃过饭菜上二楼房间歇息去了。
第二日晚上，朱由检在二楼走廊上散步，看见对面楼上远远监视着自己的东厂一伙，轻蔑的一笑，索性和身边的侍卫低声攀谈起来。
朱由检道：“走过了千山万水，却还是走不出东厂的魔掌之外。”吴非道：“可是咱们走到这里，出了关再走，离孙将军部属那里已经不远了。”朱由检道：“咫尺已成天涯，这一步很难跨过。”吴非道：“王爷，咱们可以……”
朱由检抬手打断他的话，道：“放心，我绝不会放弃的，踏出京城之后，我就没有想过要再回头。方阁老，程岱大人，李瑾侍郎，还有那些惨遭毒手的忠臣义士，他们已经踏出了艰苦的一步，现在该是我接替走下去的时刻，我怎么可以畏缩，又怎么能退缩呢？”忽然，听见渐近的脚步声，朱由检一侧头，见许显纯从房门口走了过来。
朱由检蔑视了他一眼，故意大声说道：“不应该来的人也来了。”许显纯阴笑着近，道：“王爷说的对极了，这地方真是来了很多不该来的人。”
朱由检冷笑一声，对侍卫道：“咱们下楼去喝点茶。”侍卫应声跟随而去。下得一楼大堂，许显纯便在朱由检座位旁边落座。
吴非喝道：“大胆，谁让你坐的？”朱由检道：“没关系，这规矩是为循规蹈矩的人制定的，跟那些没大没小、无上无下的的东西讲道理，不等于对牛弹琴，问道于盲吗？”
许显纯道：“王爷的训言，金石铿锵，卑职是甘拜五体。只不过没想到，于这荒山野岭竟然能够亲自伏聆，十分的荣幸。”旋即阴笑，道：“这一切也全托王爷私出京城之故所赐。”
朱由检端起茶碗，冷哼道：“你管得着本王吗？”许显纯摇手道：“王爷行为举止，不损国体，不危朝政，谁管得了呢。”
朱由检针锋相对的道：“你眼中还有国体，王法吗？”许显纯道：“卑职司掌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佥事，提督东厂的档头，专事执刑律，检奸犯，惩恶党，以安社稷，心目当中，只有刑法无私四个字。”
朱由检冷笑道：“我以为你心中只有魏忠贤呢。”许显纯道：“魏督公忠心朝廷，勤于朝政，上助天子，下辅百官，关心国情，体恤民情，许某这心里一向都有督公在的。”
朱由检借题发挥道：“这么说来咱们大明天下真的不能一天没有魏忠贤，如果照你这么说来，真有一天没了魏忠贤的话，那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景况？”
许显纯站起，走到旁边桌上倒了一杯茶喝，手抚酒茶道：“不会发生的事情，我是从不会去想的。”
朱由检道：“你也不曾想过会在这儿碰上本王，现在不也成了事实了吗？”许显纯道：“意外总是会发生的，不过所有意外发生的机会只有一次，今后是一定不会再有的。”
朱由检冷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好象没有机会离开这里是吗？”许显纯阴狠的道：“是的。”朱由检面显怒色，大声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许显纯手指朱由检，阴笑道：“因为你在我的手里。”吴非喝道：“放肆！”许显纯坐在旁边桌边，阴阴的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一个很放肆的人，从京城皇宫来到这荒野大漠，我许显纯仍然是提督东厂的大档头，锦衣卫的指挥佥事。”旋而站起，指了一下朱由检，朱由检盯着许显纯，不动声色。
许显纯走到他坐的桌子面前，道：“而你，离开了京城皇宫来到这里，你还会是个什么人呢？”说罢将茶碗往桌上一扔，森森阴笑离去。
吴非道：“王爷，你别生气。”朱由检淡然一笑，道：“他这一番话伤不了我的斗志的，如果真的生气，未免太抬举他，也小看自己了。不争朝夕意气，只争万年得失。这句话是魏忠贤跟我说过的一句戏言，却也可以成为我把他扳下来的一句金石良言。”两个人再坐了一会儿，便走回去二楼房间休息。
其时，福叔正趁机在朱由检房间查探他们的来路，忽听得门响，一个闪身跳出，隐藏在窗户之外。朱由检刚开门进屋，吴非正要关门，被许显纯一脚挡住，跨了进来，朱由检冷眼相盯，并不出言。吴非道：“你来干什么？”许显纯仍是那幅阴笑的脸色，道：“王爷终于甘愿回房休息，那我也可以安然入睡了。”
朱由检悠闲的坐下，道：“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做事不要太过分。”许显纯道：“谢王爷的训示，这些话我一定铭记在心。不过恐怕我今后能听王爷训示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忽然听到窗户外有人飞身离开的风声，许显纯一惊，走去窗边查看。
朱由检却若无其事，淡定的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倒满一碗茶，冷声道：“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给我滚出去。”许显纯忿忿出了房门。
吴非走到窗户边查看，朱由检道：“你可听见房里有不寻常的动静？”吴非没看见什么，走到朱由检面前道：“没有。”
朱由检饮着热茶，说道：“许显纯好象在房里发现了什么事情，不然他不会有这种反应。”吴非道：“那可能是他做贼心虚，疑心生鬼吧。”
朱由检道：“吴非，千万别让心头喜怒主宰了自己，特别是此刻，半点机会也可以扭转乾坤、创造命运。我们等待的正是这种良机。”随即吩咐安顿早点休息。
许显纯回到房间，赵陆二人齐声叫道：“老大。”许显纯道：“陆老三，督公派的暗桩，功夫还不够，咱们要加强监视。”陆超道：“哪里出事？”许显纯坐下道：“刚才我在贵客房里，发觉另有人在，可惜让他溜走了。这个人来去无踪，我们不得不防。”
陆超道：“那个姓方的和那个姓凌的，他们在房间里，从来没出来过，我相信不是他们。”许显纯道：“难道是这个客栈里的人？”赵小兴坐到许显纯旁边道：“一定是任青阳干的好事。还不是混水摸鱼，趁火打劫的这套把戏。”
许显纯道：“这个时候可不能意气用事，敌人就在面前，可不能让情绪控制了自己。稍不留意，一个棋子输了，那就满盘皆输，你可要记住。”赵小兴点头道：“知道了。”
陆超：“许老大，我会让他们把客栈的人盯得紧一点。”许显纯点头，吩咐道：“从今天起，加派人手，加强监视。”赵小兴和陆超领命称是。
这夜，陆超在大堂巡查，发觉似有人也在监查他们，随即一道人影朝飞来，一掌将他劈倒一个跟头，陆超还未看清，又被踢到，从桌上滚落到凳子下面，他立马爬起来，四处张望，那偷袭他的神秘人却已经不知去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