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少年旧事 -- 第三十章 并非红颜
夜色如同未完全濡开的墨迹被猛地泼出去却最终在天际渐渐敛起来一般。今夜月黑风高，冥冥之中自给人带来一种今夜必将发生大事的错觉。
连古古依旧躺在云清派的客房里闭着眼，呼吸平缓，看上去该是睡着了。
窗外人影偶绰，间或有着低声响起，房内少年郎却没有任何声响。
又一拨云清派弟子换了班，随即有着几句零碎的问话响起，“这里面关的是谁？”
“嘘，你小点声。”
过了一会儿，那道声音又响起来，“里面关的据说是拥有《九玄剑归诀》的那个飞燕门门主……”
“飞燕门门主？”
“莫问太多，快些换班吧。”
房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夜风起，吹动庭院中枝丫嗖嗦，窗口突然闪过一道黑影。连古古似有所感微微睁开眼来，随即虚握了握拳，手掌贴合连枭纹路让他感到安心。
折剑大会到今日傍晚便算是完全结束了，相应的双榜之上也应当有著名次的排列。而此刻的云清派内，正有大批人选择留下和众人一起恭贺这折剑大会的落幕，然而更多的则是因为想要从云流掌门口中套出些许关于《九玄剑归诀》的消息。
人们不会忘记，也忘记不了七年前那场轰动整个武林的大战。剑宗江千流以一人之力独抗三派三门及众多门派之力，实力之强令人胆寒却也敬佩不已。而后虽自焚而亡，盛名却仍在江湖被千万人传颂。
自然，他留下的剑法秘籍《九玄剑归诀》无疑是比之本人更加炙手可热的存在便是了。
云清派的主厅里过于热闹了些，白发老者看着这满厅室内的人头，也是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却还是客套地说着：“各位莅临我云清派，参与了这折剑大会，实属云流之荣幸。”而后他便俗套地说了些场面话，即便知道眼前的这么多人九成九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场子还是要做足的。
一番客套之后气氛融融，云清派虽是以清心寡欲专注剑道出名，但门内也备有不少美酒。觥筹交错间自有酒香隐隐溢出主厅。
只是即便是如此美酒，在场的众人自然是不敢喝醉。其实是即便喝醉也无伤大雅，只是但凡有点长久眼光的人都能感觉到今晚必然是不寻常的夜晚，若是错过了什么大机遇岂不是悔恨莫及？
这些门派的掌门算盘打得如何，云青老人人老成精哪能不知道。自然，他知道自己的掌门师弟定然也是察觉到，因此给的脸色越发臭了起来。掌门云流虽是掌门，但身旁的云青老人是当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大师兄，当年云清派之中年轻一代之中就属这云青老人最为翘楚，只是他放浪惯了，又不喜世俗之事，所以当上掌门的并非是云青而是云流。
而今他竟为一个臭小子就这么给自己摆脸色看，不禁也在心中默然埋怨起那个仅仅只见过几次面的少年郎来。
躺在客房之中的连古古自然不可能听到云流的埋怨，他只是阖着眼，却是时刻警惕着外面的情况。而就在一阵静默之间，外面终于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响。
在房内的连古古听得到，那些云清派的弟子自然也听得到，不过一会儿就听见门口有一弟子对另一弟子说道：“我去瞧瞧，你好生看着这连古。”
门口的看护去了一人。
少年郎微微挑起嘴角。
主厅之中依旧其乐融融，各门派都对着云清派上上下下赞赏，说着些冠冕堂皇的来，然而话里却还是不免会和《九玄剑归诀》和飞燕门门主擦边。
云青老人将这些话听到耳里，于是脸色更臭，只是碍于掌门的关系不好发作罢了。这位见过连古古不过两次的老人，却在这样看似平和实则危急的时刻在各门派之间为少年郎周旋，已经体现出他对于少年郎的喜爱。
这便是日后为何连古古不论如何都不会去动云清派的原因，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恕在下失礼，不知云掌门准备如何处置那飞燕门门主？”
融洽的气氛里，终于有了一道略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纷纷一滞，安静下来的同时不少人脸上都隐隐有了恼意。
云青老人白眉一挺，朝着发话人看了过去，见到是青山派年轻一代的翘楚廖云启倒是微微皱眉。这廖云启和连古古之间的矛盾他倒是清楚得很，而现下他会不顾辈分率先发问倒不像是垂涎《九玄剑归诀》，或许是受了自家何人的指使。
云流的目光隐晦地扫过坐在廖云启身旁的青山派掌门林平沟，也是淡淡笑道：“处置之言不敢当，那少年郎虽年纪轻轻却也是一派之主，在没有真正查清真相之时还是不可妄下定论。”
“云流掌门所言在理，”那林平沟笑了笑，随即也有些“恼意”，“呵斥”廖云启道：“云启，为师常言为人处事不可过于急躁，先前其它门派的掌门都未曾发话，你一个小辈来掺什么热闹？”
被林平沟这么一责备，廖云启也是微愣，随即抱拳歉道：“是弟子不对。”
而见到林平沟竟然当着这么多门派训斥自己的弟子，心里头也好手了些，于是面色便柔和不少。而有了廖云启这一个开头，不少门派掌门都开了口：“不错，那陈姑娘受伤之际察觉那飞燕门门主施展的是《九玄剑归诀》的第一重，而对于这剑法秘籍谁心里也没个准，也可能是陈姑娘看错了不一定。”
陈而霍兄弟也在场，闻言也冷冷哼了一声道：“小妹虽武艺不精，但对于《九玄剑归诀》也有个大概了解，她是不会看错的。那连古定是修炼了《九玄剑归诀》！”
厅内不少人也纷纷附和，却也有一些谨慎之辈也道：“怎的可以如此草率便下定论？若那连古真修炼了《九玄剑归诀》，那么必定心中有鬼，今晚便会有所动作。到时再下定论也不迟。”
那陈而缺闻言，张口欲言却被一个云清派弟子猛地打断。
“打扰各位！”云清派一弟子突然闯进主厅，云流示意之后便开了口：“那飞燕门门主逃走了！”
逃走了？众人纷纷心下一惊，云流更是猛地站起，“何时发生的事情？”
“就是刚才。几个黑衣人突然闯了进来，打伤了师弟，那连古甚是生猛，一人便从我门十几个师兄弟的包围里给逃了出去！”
众人闻言面色均沉，随即纷纷站起，就朝着云流开始抱拳道：“看样子这连古修炼了《九玄剑归诀》的事实已然确凿，云掌门。”
云流何尝不知道这是这些人早就想看到的结果，在连古古还未真正修成《九玄剑归诀》之前将之扼杀，得到秘籍。然而即便如此，云流也只能道：“诸位随我出外瞧它一瞧。”
当下便有不少人附和便起身往外急急走去。云青老人见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便悄悄潜到那通风报信的弟子身旁，低声问道：“门内弟子可有被伤及？”
那弟子一愣，想了想旋即回答道：“未曾。师兄弟虽然因为被强行冲撞了开来，但却都是些不碍事的皮外伤。”
一叶知秋，云青老人微微皱眉，随即也道：“我明白了。你还是去照顾那些弟子吧。”
那弟子告退。云青老人站在原地片刻，最后却还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摇摇头道：“连古古啊连古古，你既然准备逃走，又何必要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呢？这下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可为难我老头子咯。”但他却是一拂袖说道：“哎哟，肚子真疼，我先去上个茅房。”
夜空之中乌云挡住月光，整个云清派一下子不宁静起来，灯笼在整个门派之中来回穿梭。各大门派临时分了路分开寻找，从主厅出发，一路汇集到了写有云清派三个大字的碑石之前，浩浩荡荡本欲捉拿连古古的大批人马却莫名停下了脚步。
就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少年郎。
那林平沟首先喝道：“连古小辈，深夜是欲前往何方？”
连古古回身，手上还握着连枭，只笑问道：“你是谁？”
“我——”那林平沟莫名一顿，却是忍下心头怒意道：“我乃青山派掌门，林平沟。”
“久仰。”连古古答得很快，但目光只是停留在他身后的廖云启身上，也是弯了眼，“廖兄弟果然师出深厚，只是这不是云清派么？云流掌门还未说话呢。”
少年郎这一句可谓阴狠但效果明显，那林平沟一愣，也只好缄口看向云流。而更多的人也看向了云流，这个发鬓略发白的老人也是沉着声道：“连古，你要做什么？”
少年郎笑得分外温和，却坚定无比，“自然是逃跑啊。骗取了云青老伯的信任给我赚了这么好的机会，不逃不是对不起我自己么。”
“你！”不少云清派弟子怒喝出声，云流面色也有些不佳。那林平沟更是恼怒不已，怒喝道：“连古，你修炼了这《九玄剑归诀》，今日还想着逃跑吗？！”
连古古笑看他一眼，高深道：“林掌门并非红颜，我又有何不逃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