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少年旧事 -- 第二十二章 斩尽桃花
皓月当空，夜风习习。开封城外桃花谷，漫谷的桃花在月色下朦胧不已，宛若人间仙境。
然而此时，少年郎的心情却不太好。
第一日的折剑大会不过都是些小门派的打打闹闹，真正的大头都在其后。再加上云清派的开场弄得太过冗长，一个下午也不过打了几场而已，而等日落西山，众人便都匆匆地往开封城内赶。连古古正想趁机溜回来凤客栈，却还是被一把妩媚的声音给叫了住。
虽然很不想回头，但是少年郎知道自己若是不回头八成就会血溅当场，于是他很迅速地回了头，差点扭到了脖子。
花雨漫天，走在其中好似画中人。
只是，在看打了前方那抹真的如画中人美丽的女子后，连古古就觉得浑身乏力。
前方女子青丝流瀑，一身白裙如仙子降临。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拾仙也转过身来，笑意盈满星眸，“这漫谷桃花，连公子觉得风景如何？”
“确是不错。”少年郎全身肌肉绷紧。
“的确是很不错，”拾仙裙裾飘飘，三月夜风却带来了刺骨寒意，那双上挑的丹凤眼里开始弥漫出杀意来，“倒是如斯美景，为何我不见连公子将红花带来呢？”
连古古心中一个咯噔，但面上平平，也笑道：“拾仙姑娘定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了，为何还要询问我呢？若是姑娘现在动手，也可减少些变数。”
那双美眸盯着他，好一会儿才移开去，“别对我用激将法。跟着红花至少也过了两三个月时间，倒是被她影响了不少，哼。”一声轻轻的哼声从她喉间发出，随后她也巧笑道：“听说连公子现在还是飞燕门门主？”
闻言，少年郎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这下可麻烦大了。先前他是打算借着梅红花和这拾仙之间的矛盾好给自己争取个机会，没想到拾仙竟连这些事情都知道了。
心头思绪百转，连古古也只好讪笑道：“不知怎么的，就给当上了。”说着他还摸了摸后脑勺，只是指尖触及背着的长剑剑柄之时眸光略敛。
拾仙好似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只是把目光投向这谷内的湖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意有所指，“红花这小姑娘年纪轻轻，但心机可是深若浩海，连公子这飞燕门门主，可得当得小心些。若是哪一天突然落进了什么陷阱之中，可莫说是我们坑害了你。”
“‘我们？’”连古古微微眯起眼，却是笑道：“连某有一件事想要问问拾仙姑娘。”
拾仙玉指轻拢发鬓，只淡笑道：“连公子但问无妨。”
“肆艳楼可真的是青楼？”
“自然是的，若不然，那些个公子老爷们又当如何解释？”
“肆艳楼底下的买卖怕是又黑又白吧。”
“连公子猜得不错。”
月色如华，少年郎看着面前拾仙的脸型有些模糊起来，当下也是微微皱眉，随即突然想起当初梅红花告诉自己的话，心中一惊立刻退出了好几步，体内还余有些许无力之感。
“呵，连公子倒是谨慎多了。我出外之时身上熏香已经改变，配合着这桃花香倒是绝佳的迷药。”
连古古警惕地看着她，只沉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若是《九玄剑归诀》的话，连某只得到过它在鸢栖之巅的消息，其余的就没有了。”
“谁说要《九玄剑归诀》的了？”拾仙笑得淡然，星眸之中倒映着盈盈月光，“倒是连公子是从红花那里听到这本秘籍的消息罢。《九玄剑归诀》，剑宗江千流所修剑法，修炼此法至大乘者可独步天下，雄霸武林。只可惜即便是江千流这样的天纵之才，最后也落了个走火入魔的下场。这样的秘籍，虽说令人眼红，但若是不能达到大乘境界，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少年郎并未答话，体内的真气却在缓缓运转起来。他鲜少真正动用真气，只是现在身体一阵阵发软，眼前拾仙这看似闲庭信步的模样更是让人胆颤不已。
“……但即便如此，但现在的情势已不容我退身。因了成为他人的走狗倒不如自己出头——”说到这里，狐仙般的女子身上突然升起前所未有的气势来，白绸在夜风之下飘舞数息，随即少年郎就看到一道银光刺破夜色朝着自己刺来！
果然！
连古古脚步轻点，迅速避开当头一剑，反手猛地拔出背在身后的长剑。缠绕在剑身之上的白绸段段断落，碎片飞舞之间但见空气中两道剑罡排开空气猛地相交，“锵”得一声，身侧桃树花落如雨。
拾仙退后数步，白绸如流水在她手中飘舞，不过数息便又蹂身而上，剑影舞得人眼花缭乱。连古古心沉愈盛，却还是左右轻晃身体，挑、刺、削一气呵成。
桃花如雨般纷纷扬扬，花香浓郁，如置仙境。
少年郎越发觉得手脚发软，却还是咬牙迎击。只是手中剑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在拾仙的剑再一次刺来之时连古古觉得手一抖，顿时长剑从手中滑落，拾仙的剑尖就直直穿透他的肩头。
花雨更甚，连古古只觉眼前猛地一阵眩晕，身体都像不是自己的，拾仙的身影好似出现了好多个，每一个却都带着点轻蔑的笑意。
他身体缓缓栽倒，眸中微光渐渐敛成不可随意猜测的光芒。
粉色的桃花落了满地，有几片落到了已经阖上眼倒在地上的少年侧脸上。如画般的风景中，拾仙淡然地站在他的面前，却是迟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虚着眼看着少年的后脑勺，以及他手上握着的长剑，倒是挑了挑眉头。
“连枭……？”
拾仙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感觉到了桃花谷里突然刮起一阵清风。她武艺高强，察觉到异变之时立刻低喝道：“何人？速速出现！”
漫谷花雨又起，只是拾仙在来人还未近身之时就将手中软剑刺向来人的方向，视线所及却只刺破一绸紫纱，当下也是眯起凤目，“吟茶姑娘？”
来人如同矫健的狐狸一般落定在了少年郎的身前，蕴含着盛大杀意的眸子朝向拾仙之时几欲要喷薄而出。拾仙手中软剑一甩，也是轻哼道：“吟茶姑娘若是以为可以从我手中救出这连公子的话，怕是会失望而归了。连公子于我有大用，拾仙劝姑娘早早退下吧。”
“你让我退我就退，那我不是很没面子？”吟茶轻轻一哼，随即扬手而起，就朝着拾仙冲将而去。拾仙见此也是冷笑一声，软剑一甩也刺向吟茶双目，怎知吟茶并未想要硬拼，反而是在拾仙的软剑刺向她手心之时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来，烟雾猛地扩散开来，拾仙一惊，连忙后退数步，却只见这小小桃花林内烟尘大作，呛人心脾。
而待烟尘终于散去之时，却不见了身着紫衣的吟茶，以及已然毫无意识的少年郎。
半林桃花，却被斩尽。
……
“咳、咳咳——”连古古被自己咳嗽给弄醒来，入眼已是昏黄的烛光。如他所料，面前正站着一身白衣的唐素，和身着紫衣却已趴在一旁圆桌上睡着的吟茶。
白衣男子似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只轻声却鄙夷道：“啧，居然那么没用几招之内就被放倒了。还得叉叉前去救你。”
连古古无奈地扯动嘴角，想要摊手却只觉得全身仍然乏力得厉害，只好虚弱笑道：“我也不想。谁让我武比不上吟茶，医比不上素衣仙人你呢。”
“你还漏了一点，”潇湘公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连古古当即答道：“论正直，我肯定比得上潇湘公子的。”
“你——”
“好了都别闹，伤重至此还能耍嘴皮子的估计也就你了。”唐素微微皱眉，也是沉声道：“之前我还以为肆艳楼的毒药都是由那个红花姑娘所配置而成，现在看来倒是我小看肆艳楼了。”
“小看女人的下场是很严重的。”连古古正色道。
“比如我们的连神医。”潇湘公子挑眉笑道。
“好了天翔，这个时候别在意这些细节了。肆艳楼的执掌者亲自来追杀小连子，想必是背后的主子开始坐不住了。我们也得小心些。”唐素话音沉重，却是在垂下眸子之时精光骤现。
连古古饮下名作天翔的潇湘公子不情不愿递到嘴边的温水，也是皱眉道：“我曾经问过红花姑娘，她说她并非配置毒者，却是解毒者。而真正的毒却是来自苗疆。”
“苗疆？”唐素闻言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却也摇摇头道：“现在先勿追究这些。肆艳楼有了动作，那也就代表了庙堂至高那位沉不住气，看现在的武林现状，怕是由这《九玄剑归诀》所引起，小连子，你可小心着些。”
少年郎答得漫不经心，“自然是的。他们若要这秘籍，也得看看过不过得了我这关。”
“虽然很不想打击你，”潇湘公子却开口道：“但我觉得，你将秘籍带到身上实属不妥了些。”
连古古翻了个身，痛得嗷嗷直叫，“睡觉睡觉啦！还有，你们谁把叉叉带出房间，我怕她半夜跳起来掐死我。”
唐素和潇湘公子见此只好摇摇头，却是没有管吟茶，只是在她身上披了件大衣便准备离去。哪知就在大衣披上女子肩头之时，吟茶却是直接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门外走去，只把二人吓得不轻。
连古古自然是察觉到吟茶一直醒着，却从未点破，只是继续哀嚎着，却不想吟茶走到了房门处时微微回头道：“你那套剑法，斩落了三分二的半林桃花。”
“还不错嘛。”少年郎的声音低下去，渐渐地呼吸竟也平缓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