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踪第四集 -- 第十八章、上蜀山
第十八章、上蜀山——
天空更黑了，乌云压顶而下，厚厚的云层，缓慢的收缩，逐渐出现一个巨大幽深的漩涡。深难见底，倒挂在天际，其中心之处，就是临空漂浮着的幽劫。
他手掌屈伸，向着太虚的“赤芒”，握指如爪，空中狂风顿作，无形的压力，向太虚逼了过来。像是来自地域的妖魔，张大了巨口，吞噬着世间万物。
太虚心下一凝，手心法诀紧握如山，引得那束辉煌的阳光，向幽劫照下。但是，那光晕整个罩住了他，却竟是对其没有丝毫影响，自己手中的“赤芒”，却有一刹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向这幽劫的手爪，飘飞了过去，甚至是赤红的光芒，也被丝丝黑气缠绕，暗淡了下来。
自修仙剑，本与自己心灵相通、血肉相连，此刻竟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就要被幽劫抓在了手中。太虚心下大骇，一时失控，空中的那道缺口立刻回复如初，被浓稠的黑云淹没，天地再一次变得黑暗。
但听魔群中一声高昂的嚎叫，群魔蜂动，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再次向青城山峰，席卷而来，若风卷残云、汹涌不息！
太虚苦不堪言，竭尽全力，终于收回了护身仙剑，剑人合一冲天而起，向着太虚大殿而去，高声道：“敌风劲锐，随我速退！”
众弟子纷纷祭起各自法宝，尾随了太虚，各色宝光破空而起，呼啸着冲向山峰绝顶。幽劫亦不追击，杰杰怪笑不止。万千铁骑，仰天嘶吼，大地一阵晃动，果然惊天动地。
瞬间过后，青城山上，钟鼎齐鸣，喊杀声、尖啸声，此起彼伏、四野可闻，乱作了一团。
这知名当世的仙山，不知几百年，未曾有过如此热闹的场面了？
黑压压的一片魔兵，便似是潮水，向青城山围聚而去，那些高大雄健的妖魔，竟无视山峰的险峻料峭，身形灵活，攀岩而上，照此速度，不出一顿饭功夫，便可将这整座仙山，完全掩盖弥漫。
黑云在天边翻滚，和着冷冷阴风，不见天日！
但是峰顶之上，太虚大殿所在之处，无数道绮丽豪光，冲天而起，临空呼啸转折，投入了虚空，随后，又有仙剑无数，破空而去，从容而不凌乱。
幽劫的嘴边，露出淡淡一丝笑意，面容诡异扭曲，微带了残忍之色，道：“这太虚，倒也是个人物，壮士断腕，能如此决然的退出青城，就连神宵一派经营数百年的主殿都可以毅然弃之。我之前一直还是小瞧了他。”
幽芒一闪，一个人缓缓出现在其身旁，却是苦随，道：“这次我们冒然进军中原，我一直觉得，似乎还是有欠斟酌……”
冷冷一哼，幽劫打断了苦随，嚣张的仰天，道：“我圣门之众所惧者，无非是烈阳之阳气，待得数日之后，我神功大成，聚集地府阴气，一举将门下弟子改造身体，突破凡躯、化为人体，再也无惧艳阳烈日，便是我踏平中原之时，我们等待数百年，无非就是在等这个时刻？”他的眼神，变成了血红嗜杀的狂热，如一把熊熊烈火，在焚烧着天地，仰天长啸，声震青城。
却不知，那匆匆离去的太虚，能否听到这狂妄的笑声，藐视众生！
峨眉山，蜀道。
古有人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便可想而知，此山的陡峭险峻了，大气温婉，若用一个人来形容峨眉，便该是一个绝代佳人幽居群山深处，却直入云霄，俯瞰天下。
此时，正有一男一女，徒步跋涉在蜀道之上，看着身旁脚下飘浮的白云，女的眼中，也似起了浓雾，忧凄迷离、怅然若失。
男子却也是一脸的迷惘，脸上有更多的复杂神色，粔籹而行，似乎心中，正有无比的矛盾，黯然想着心事。
“云……师哥。”女子开口道：“我要你陪我上峨眉，是否……令你为难了？”开口的正是魔教四尊“水尊”，教主幽劫之女的若水，那这个男的，其身份自然就明显了。
“不……会。”易云木纳的回应道：“你的身世之秘，或许只有绝音，才能解开，此次脱离了魔教，我自然是要陪你走这一趟的。”
“但是。”若水笑了起来，嗔道：“这一路行来，你都要死不活的样子，似乎上这峨眉山，是天大苦徭一般，这却是为何？”
易云面容一窒，却道：“师妹，我心有郁结，舒展不开，这与你并没有关系。”
此时的他，心头万绪千愁，真的无法说出来，感觉得心里，有无形的压力，压得呼吸都有点困难。自己的妻子，本是死在峨眉之手，但是过往的情愫、纠集的相思，却如何也不能报这个仇。
这次上山，势必会再次遇到秦碧晴，却又该用何样的心态，去对待于她？是仇恨，还是深情？或者，两者都是矛盾，便只有决然？
这些复杂的愁绪，却又是若水如何能够了解的？她只是敏感的觉得，每接近峨眉一点，易云的心事，便又沉了一些。
原本可以御剑而上，瞬息既至，易云却坚持步行，如今黄昏将至，那飘渺的山顶，却还相隔甚远。但是若水的体贴和耐心，便在此刻，显露了出来，她只是默然跟在他身后，不作丝毫言语。
“万法空相、皆是虚幻，菩提无树、便无尘埃……”易云忽然喃喃低语：“空固是空，圆亦是空，我相人相，好不懵懂……”，时而又沉思，脸上一时欢喜，一时落寞，时喜时悲，看得若水诧异不已。
但是片刻过后，他却回过头来，眼中慧光闪动，看着若水微微而笑，伸出手道：“走吧，天色已不早，我们就御空上山。”
若水嫣然，将自己的手，交给了他。风声一啸，黄色“飞絮”已然祭起，二人牵手纵身一跃，稳稳的立于其上，飞絮仰天呼啸，直上天际而去。
在这一刻，易云已经领略到了佛家高深的佛理，心如明镜，超脱物外。看来玄机近一年来的教诲和感染，果然见了效果。
刚刚升上空际，突然一声高呼，从山道之中传出来：“什么人？”声音高昂激烈，还掺杂了几分凝重，却是出自男人的声音。
峨眉何时开始收男弟子了？易云在心里一阵疑惑。然后数声尖啸，破空而来，此起彼伏，仿佛这白云掩映之下，到处是人。
同一时间，数道法宝玄光，七彩缤纷，向着二人呼啸而来，其来势汹汹，牵动周围的灵气波动，清风随之而起，还未及身前，那逼人的压力，已像一张巨大的网，向二人所在的地方，压了过来。
若水挥手，紫光迸射，飞环脱离了手，盘旋而迎上去，但听数声清脆异响，金铁交接，却把飞来的各色仙剑，纷纷弹射了回去。
易云不顾这一切，催持着飞絮，又向上空升高而去，白云在脚下飞速向后退却，不消片刻，二人已升上了云端，看身下大地，青砖铺地、苍凉古道，却离那红檐绿瓦、雕栏玉砌的人间仙境，相隔了一大段距离。
二人缓缓降下身来，站立在古道之上，前方人影数闪，却出现了十几个身着道装，有些却作俗家打扮的青年。还有几个身披袈裟的和尚，也在其中。漫山各处，还有传讯之声连连传来，似是还有很多人，正朝着此处赶来。
“嗖嗖嗖嗖”数声奇响，又多出来了好几个人，都是身背长剑，面容清俊的年青人。
“小云，是你？！”一人当先向易云所在冲了过来，言下甚是欢喜，一边分奔，一边还回头道：“误会了，是自己人。”
易云看得真切了，来人竟是程可风，顿时也喜形于色，迎上几步，拉着这昔日同伴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泪花在眼眶中闪动，直看得若水惊诧莫名。
吃苦、受罪、生不如死，不管经历了多大的困难，易云都从没有这一刻般，放下了一切牵绊束缚，尽情发挥心中委屈。
或许只有在亲人的面前，才能如此的敞开心扉，放下一切防备，尽情的哭诉吧！
“易大哥，你也来了？”一人向着此处飞奔而来，却是太虚的弟子林晋。又是一声矫呼传来：“易大哥，我在这里。”侧头看去，正是方淑敏，也赶了过来。
不消片刻功夫，吴婉、杜逸之、柳若娴等人，也都围了上来，都是昔日碧云并肩一起抗战过的同伴，便似整个道教的精锐，都来到了此地。
唯独李修文、武兄弟，杨郁亭，还有孙世颖，以及欧阳絮茹不在，否则便全都来齐了，几人多年不见，都围在了一起，七嘴八舌，谈论了起来，却忽略了站在一边的若水，只是好奇的看着众人。
原来，青城山被魔教攻占以后，都好几个月了，却不曾向中原进逼，但是正道中人也都知晓，魔教能占了青城，便绝不会善罢甘休，青城峨眉，相隔不远，所以下一个目标，一定是峨眉一派。
是故各派之中，尽皆派出精锐弟子，驻扎峨眉，若有异动，便是正邪两道一决胜负的时刻。易云跟众人表明了此次的来意，吴婉比较有领导力量，道：“如此，易兄弟你们先上去峨眉，我们要勘察整个峨眉山的一切动态，职务在身不能随行。”
于是易云别过众人，继续上山，接近仙境，白玉栏杆交错，透过青葱枝叶，终于看见了峨眉的全貌，迎面一道山门，紧紧关闭，宁静而平和，一如易云此时的心境。
走到门前，轻扣门环，易云扬声道：“弟子易云，偕同若水，求见绝音师太。”声音用内息送出，高昂而不激烈，却震得四野山谷，回声连连。二人同时拜在般若寺玄机坐下，也算是佛门俗家弟子，面对峨眉绝音，此时自称“弟子”，也算是得体。
不多时，山门轻启，一个素衣女弟子，身背仙剑，似与这绝丽仙境，融洽暗合，出现在二人面前，轻声道：“师尊有情！”说完转身，在前带路。
易云却微微疑惑，此次拜山，自己已经打定最坏的打算。当日被峨眉弟子追杀，自己侥幸脱逃，却未平了绝音的怒气，还传言天下，共同追缉诛杀易云。但是此刻，峨眉的人却当完全没有发生此时一般，礼数也算周到。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此次有求而来，易云也不好盘问。
二人随了她，沿途而上，入了殿堂，穿过庭院，绕道九曲，到了一个大厅之中停了下来。临近门时，原本心境豁然的易云，心里还是莫名的跳动了一下，却还是举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客厅，入眼之处，易云当先看见了居中而坐的秦碧晴，此刻她身为一派掌门，反而是辈分高如绝音，亦坐在她的下首了。除了她二人外，还有十来个女弟子，分别站立左右，却都只是站立，没有入座。
厅中左右，本有一排桌椅茶几，在女弟子的引导之下，二人缓缓入座。
一丝莫名的抽搐，秦碧晴看着坐下的易云，内心深处微微痉挛了一下，眼光看向易云，幽怨迷离，但是便有千言万语，也似乎卡在了喉咙，说不出来。转过脸去，却望向了座在左边的绝音。
绝音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淡淡吩咐了一声：“看茶！”
领他二人上来的女弟子，立刻端出了托盘，在二人所坐的茶几上，摆上了两盏热气腾腾的清茶，那香味，立刻弥漫了厅中，恬淡怡人、清新幽绵。
若水本不口渴，而且迫于知晓自己的身世之秘，但是见易云都抬起茶来就唇而喝，便也学了他的样子，轻抿了一口，却觉微带苦涩，但是在口中回味，却尤有回甘，知道一定是好茶，只是自己并不懂得品茗。对于人类的事情，她还远不如一知半解的易云更来得明白。
绝音看着易云，眼中也有刹那的复杂难解神色，一闪而过，但是脑中却出现了半月前太虚真人来峨眉商议共同对付入侵中原的魔教对策时说过的话：“魔教势强，已抢去青城山，如今天下动荡，唯一对付的方法，只有‘天地四象’之神力集中起来，或有一线生机。”
没有谁比绝音更了解四象神力的威力，所以她终于正了正色，道：“飞絮仙剑，是否在你的手中，而且，你能驾驭它？”
易云面容一颤，放下手中茶杯，缓缓道：“没错！”
